钟灵儿起身,坐于案前,取出一信纸铺开,又吩咐香琴去门口守着。
而后,她提笔写字,换了一新的完好的信封,依旧是没有落款,仔细地封好。
然后叫过香琴:“你晚间寻了个机会,将信并这短箭一同送去,若今日出不去,就等明日寻个由头出去一趟吧。”
香琴接过东西,应了下来。
另一边,齐天奕已经正大光明地给东洲各府衙传了圣旨。
他端坐堂上,一脸笑容地看着堂下众人。事情已经查了多半,也该露面了。
“江上谦。”
“下官在,不知济王殿下有何吩咐?”
“本王奉皇帝谕旨,前来查察赈灾银两一案。你可有何话说?”
江上谦抬起眼皮,眼睛咕噜转个不停,心领神会。
“下官一接到消息,就命转运站将一应银两物品分送给各县,详细的下官并不十分清楚。”
“哦?是嘛?”
“是。”
此话一出,堂下窃窃私语。
“肃静!”齐天奕一拍惊堂木,“不知各位有何话说?”
“济王殿下,下官有话要说!……”
“济王殿下,下官有要情禀报……”
……
堂下又是吵作一团,齐天奕此刻冷眼看着这一切。江上谦三缄其口,只侍立在一旁,众人互相责难推诿,竟然无一人注意到他。当然,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齐天奕转身离开,回到驿站。众人见他离开,才住了嘴,谁也不理谁。
“王爷……您怎么看?”清玄在一旁看着他。
“咱们先看一场好戏,任由他们吵去,狗咬狗,谁也别想摘出去了。”
“那江上谦?”
“呵呵……他有几分小聪明。不过,若他再来,本王一律不见。”
清玄了然一笑,“只怕他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了?”
“咱们再扇扇风,他就知道了。”
“是。不过,王爷东洲这块地拔出萝卜带着泥,一并都逃不了干系。可要如实向圣上禀告!”
齐天奕饶有趣味地盯着他,反问了一句:“你想一并全革了?”
“王爷这话是何意?”
“若都革了,谁来做这父母官?替皇帝办事?”
“这……”清玄拧着眉头,他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
“哪有不鱼肉百姓的官?本王从未见过。”
清玄低头不说话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齐天奕转头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属下无话可说。”
“呵呵……我从前,和你一样。”
清玄特意岔开话头:“王爷,可要清滉帮忙?”
齐天奕摇摇头,“不可。若被皇帝知道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是。”
清玄不敢直言,是啊,主子一片心血,小小东洲贪污案还不值得他赔上一切。
之后的两三日,这驿站的门槛要被这些当官的踏破了,每个人都是由清玄相送,满带笑容走出来,唯独是江上谦,他不见。于是他更加提心吊胆。
齐天奕把呈送给皇帝的奏折放进诏文袋,交给随从,快马加鞭送于京都。
京都天气十分舒适,阳光明媚,晒的人暖暖的。皇帝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睛里蒙上一层阴影。
“皇上?阳光虽好,可毕竟是冬日,您还是回吧,这儿的风大,若您着了风寒,可是奴才的罪过了。”常海手中的拂尘像柳枝般飘摇不定。
“朕记得,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天气。”
“是。皇上记性真好。”
皇帝歪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太监总管,“你知道朕在说什么?”
“奴才不知。”
“哼……你这奴才,长了毛比猴子还精。”
常海傻笑着,装聋作哑。
皇帝却是难得地叹了口气,沿着城墙踱着步。随即悠悠地开口,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那年,江南风景正好,父皇重病在床,于是,朕代天巡游。那是朕第二回下江南了,此时江南乌瓦白墙,深巷朦胧,清新明丽。”
皇帝转身看了常海一眼,又继续说道:“朕当时身着常服,闲步游走着,腰间钱包被人偷走,你居然毫不知觉。”
“奴才愚钝,仍记得圣上恩恕。”
“呵呵……”皇帝微微一笑,“莫说是你,朕也没顾得上,那几个小乞丐就钻了空。”
“皇上慈心,终究还是饶了他们。”
“再抬头时,他正倚在栏杆上,笑眼盈盈地看着朕。朕至今还记得他的模样:一身涧石蓝的轻衫,腰间系着褐红色的腰带,右手上一串红玉髓的手串十分醒目。乌黑飘逸的头发随意披散着,眉心的花钿更平添了几分妩媚。”
“皇上,多思无益啊。”
“是啊,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皇帝喃喃自语,语气感伤。
“皇上,还是回去吧。”
“走吧。”
齐天卓才下了城墙,宫人请奏:永安王求见。于是,他快步朝勤政殿走去。
齐天影已经候在殿前:“微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何事?”
“微臣奉皇上谕旨,于京郊设粥棚。今日已是最后一天,特来回旨。”
“灾民可安排好了?”
“是。愿意回乡的赐了盘缠,愿意留下的,也寻了活计,另有一部分歇在寺庙。从昨日起,粥棚周围已是人烟稀少了,想来皆已寻了去处。”
皇帝点点头,称赞道:“这事你办得极好!朕要厚赏于你,说吧,有什么想要的?”
“臣不敢居功,一切仰仗圣上英明。”
皇帝面露笑容:“说来,还是你那王妃想的主意。”
齐天影仍旧谦恭:“内子妇人眼光浅,哪及皇上深谋远虑。”
“罢了。你先回吧。”
“是。微臣告退。”
臣子尽心尽力地办事,皇帝当然要赏,否则众人会议论他刻薄寡恩。不过,却也要多加提防,这皇位,只有他一个主人。
“常海。”
“奴才在。”
“传朕谕旨,永安王加封亲王,赏百金,赐永安王妃玉璧一对。”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皇帝随即闭目养神,宫人来报:“薛贵人求见。”
薛采舒端着新做好的梅花酥,来见皇帝。
皇帝一把拉过她坐到自己的身旁,慵懒地盯着她:“太傅教女有方,一个慈心照人,一个美若天仙。”
“皇上……您尝尝吧,妾身亲手做的。”
薛采舒拿起一块点心,递到他的嘴边。齐天卓张开嘴,笑眯眯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