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姑娘,还没醒来啊?快起来吧,太太唤您去前院,说是刚来京城,给家中几位姑娘做几身春装,省的出门被人瞧见说咱陈家小家子气了。”
云荞这才起身,坐在床上,她缓和良久,才回神来。
九年了。
她总是想着,有天睁开眼醒来,她就回到现代去了。
去年十月,她跟随舅舅一家从陕北庆丰县入京的,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等到冬月中旬才到了京都。
陈家老爷陈如海是庆丰县的知县大人,本家就是陕北人氏。
云荞便是陈如海那胞妹的女儿。
陈如海胞妹嫁给陕北县乡绅云家,云家家境富庶,育有一子一女。
北和八年,天下大旱,云家遭了一场大火,原本富裕的家庭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云荞的哥哥和父母,都死在那场大火中,家中只剩下六岁大的云荞, 赶巧被奶娘和丫鬟带着出门玩儿去了,躲过一劫。
后瞧云荞年幼,没有长辈可抚养,云荞奶娘冯氏,将云家田产和庄子变卖,将家中佃农以及活契因火丧命的奴仆家人安顿好。
带着剩下的钱财,让云荞投奔于舅舅陈如海家。
陈如海在京科考之时,朝中大臣瞧他为人老实,又读书又好,便请人撮合,与大理寺卿周大人家庶女周家三娘成了姻缘。
陈如海高中举人之后,原本也是在京任职。
他为人太实在,无意间得罪了人。
后被降回陕北任职知县。
也是这几年,周家在朝为官权势也大,周三娘也就是如今的陈夫人。
便求了周家老夫人,好不容易给自己丈夫争取了个机会。
加上陈如海在陕北呆了有十五年之久,政绩不算极好,也但不差,将十几年前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治理的不说富庶,也算是百姓安居乐业。
他又散尽家产,上下打点,这才入了京都,成了京官。
如今即将任职鸿胪寺一职,主管招待外宾事宜。
差事说不上轻松,但不累。
算是个闲差。
不过怎么说,好歹陈如海现在成了京官。
诚如周氏所说,他不管官大官小。
兹要是京官,将来她的一双儿女,就是陈家庶女,说亲都能寻个好人家。
如今可算是回了京都,全家最高兴的便是周氏了。
这里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家乡。
她十五岁嫁给陈如海,婚后生下儿子,才不过成婚三年,便跟着丈夫去了陕北小县城,在那里生活了十五年。
阔别十五年, 终于再回来。
周氏瞧着京都满眼繁华,心里那是羡慕,又心生几分怯意。
羡慕嫁人之后留在京都城享受这繁华似锦。
怯的是,她在陕北生活十五年,不知京都城这些年的变化。
周家她生母也已经去世,老夫人先前本是待见她的。
这些年,也是她每年都要准备厚礼,将那陕北的好皮毛,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全用在打点娘家上了。
这才换来周家嫡母的几分浅薄情谊。
周氏正是想着,她回头得带着孩子去周家,好让女儿和儿子认认外祖母。
周家在朝中势力,如今正是如日中天。
与周家亲近,不管是将来儿子的仕途,还是女儿的婚姻,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才,周氏想着给家中儿女置办些衣裳。
陈如海虽说是个木讷之人,但他对于云荞这个外甥女,倒是极为疼爱,并不比对自己亲生女儿喜娘少疼。
云荞刚来陈家的时候, 周氏百般瞧不上她。
平日也是让她呆在后厨,不说欺负,但却也任由底下的人欺负不管,可她偏生隐瞒的很好,陈如海一直不知。
还是有年冬天,陈如海办理一桩案件,回家晚了些,刚好遇到了在厨房偷吃的云荞。
这才知晓,他交给妻子好生照顾的外甥女,竟然被妻子苛刻对待,生了一身冻疮,险些饿死在寒冬腊月。
陈如海与周氏陷入冷战。
在此期间,陈如海还纳了妾侍,生了个儿子,偏生那妾侍也是个厉害的,处处与周氏对着干。
周氏娘家在京都,她在陕北无人撑腰,丈夫又对她不理睬,她受了不少委屈。
后来她主动示好,与陈如海说,定会好生对待云荞,犹如亲女一般。
陈如海瞧着发妻,也是不容易。
一个京都城娇女因为嫁给他后,不得不陪他来陕北漫天黄沙,水源匮乏之地。
他一心软,加上周氏那时又哭着撒娇,便心软与周氏和好了。
同年,妾侍所生的庶子,得了一场重病去世。
恰逢那时陈如海外出办案,半个月后回来。
周氏告知他说,那妾侍思子悲痛,染了病,也跟着去了。
陈如海不疑有他,兴许是忙的事情多,也无心情欲。
与周氏成婚二十余年,家中只有嫡妻周氏,三个妾室,再无其他女人。
后宅大权,全权是周氏所打理。
陈如海也只是偶尔过问下云荞的情况,日常开销以及生活所需,都是要依着周氏的安排。
对于陈家事情,云荞从六岁在这里生活,足足生活了九年,自然也是知晓不少。
刚入陈家,她倒是对谁都带着讨好,想着寄人篱下,总是要多做事少说话。
后来才明白,这陈家唯一对她好的只有舅舅。
舅母与表姐对她的好,也不过是面上工夫。
不过这样她已经很感激了。
感激在陈家能有一口饭吃。
也不知将来嫁了人,她是否能真的过上舒坦的日子。
云荞叹息一声,刚穿越来的时候,她也想撸起袖子干一场。
后来发现,她都差点饿死在古代。
干什么干,先苟着再说吧。
再说,这古代女人的地位,当真是低的吓人。
尤其是像她这种没有父母兄长撑腰的。
将来就是嫁人,定然也寻不到什么大户人家。
云荞起身,面带轻笑, “我这就去,这几日身体不爽利,就睡得时辰多了点。”
“珠儿姐姐,你快快回去跟舅母说,先给表姐她们做吧, 我去年春装还崭新,倒也不必年年做的……。”
珠儿却轻巧带了几分蔑笑:“荞姑娘还是去一趟吧,夫人这般做,是有她的道理,荞姑娘只管听着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