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安静下来。
为什么?
唐云指尖敲打扶手,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烁银光。
为什么一边送她伪装内力的古籍,一边在书里下妨碍女嗣的暗香呢?
“那个人是谁?”谢衡拉住她的手,蹲在她面前,下巴抵在她膝盖上,仰头看她,“妻主可以告诉我吗?”
唐云摸摸他的头,“书院的一位教礼艺的夫子,她叫彭弗。”
“……京城的官员里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如果这不是假名的话……”
谢衡凝眉思索,“姓彭,和皇室有关,我只能想到锦衣卫指挥使彭双余,难道这位夫子是彭指挥使的什么人?她是锦衣卫?”
这一点,唐云倒是早有猜测。
直接和皇帝联系,武艺高强,职责与收集情报相关……除了锦衣卫,她想不出别的可能。
她抬手,一点点抚平谢衡拧起的眉心,笑叹,“三郎,你怎么看着比我还愁?”
谢衡叹气,“妻主有好多秘密。”
“三郎想知道?”
“可以吗?”
“这是一个比我命都长的故事……”
谢衡没忍住笑起来,“这是什么比喻?”
唐云也笑,“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好呢?”
……
庄园里。
彭弗支着头斜倚在雕花木榻上,一袭宽松的长袍随意地披在身上,袍角懒散地在榻边垂落半截。
身后有人靠近。
她撩起眼皮,“什么事?”
“禀千户,唐家传来消息,那谢三公子……”
彭弗打断她,“什么谢三公子?那是唐家主君。”
单膝跪地的属下立马改口,“唐家主君的陪嫁罗大夫,方才进了唐云的书房。”
彭弗听了,懒懒开口,“嗯,知道了。”
下属没动,等着彭弗的吩咐。
彭弗闭上眼,“走的时候把窗关上。”
下属:“……”
她翻窗离开,顺便关上窗。
彭弗呼吸平稳,仿佛陷入沉睡,片刻后,她突然自语,“今天好像有课啊?”
说完,她呼吸依旧平稳,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不多时,侍从清观敲门,“彭夫子?彭夫子?陶院长派人来催了。她说她的月例银子准时发了,希望您也能准时去授课。”
侍从敲完,没等到回应,倒也没急着继续敲门。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声拖得长长的调子,“烦死了……”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彭弗走出来,又恢复成衣衫齐整,头发一丝不苟的模样。
靠着绝佳的轻功,她卡点到了学堂。
扫了这群学子一眼,她突然眼神一凝,“那个新来的学子呢?”
众学子们鸦雀无声,冷汗涔涔。
彭弗眼神一眯。
一个学子颤巍巍举手,“夫、夫子……她,她还在院子里,睡觉……”
“我都说过了,我的课,没有缺席,只有残疾。”彭弗微笑,“去把她拖过来。”
她堂堂锦衣卫千户都要来准时授课,凭什么这些无官无职的学子可以睡大觉?
一节愉快的礼艺课结束,彭弗抬头想了想,嗯,陶院长家的李子应该熟透了,这几天去她家蹭饭好了。
……
“彭夫子这几日都未回来?”
唐云休完假回来,先走到彭弗院子里。
“是。”
“她去哪了?”
为首的清观为难道,“我等也不清楚,彭夫子去哪也不会特意告知我等。”
唐云点了点头。
好好好。
躲着她呢。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转眼,又是一节礼艺课结束,彭弗正准备再去蹭李子,迈出去的脚步突然一转,脚尖还没点地,已经被人抓住肩膀。
“彭夫子,去哪?”唐云微笑,“不如一起?”
彭弗面不改色,“还能去哪?我回家睡觉,就不请你一起了。”
她抬手拂开肩上的手,唐云手腕一转,再次搭在她肩上。
唐云微笑,“夫子,您是想现在和我谈谈呢?还是想等您授课的时候,我再来和您谈谈呢?”
彭弗:“哈哈……走,去我院子里谈。”
一方矮几,一张木榻,一古朴衣架,几乎构成彭弗屋内所有陈设。
除了木榻,屋内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唐云环顾四周,最后还是侍从找了扇蒲团过来。
唐云跪坐在蒲团上,彭弗斜躺在高高的木榻上,支着头,俯视她。
唐云:“……”
彭弗懒洋洋开口了:“说吧,你想谈什么?”
唐云:“那本古籍……”
彭弗歪头疑惑:“什么古籍?”
“您之前让我整理的那本古籍,里面还暗藏内功心法。”
“嗯?是吗?还有这种离谱的事啊?”
唐云不受她影响,继续道,“上面还下了会妨碍女嗣的宫廷秘药。”
“这么惨啊,啧啧,怪不得你至今没有女嗣,我还以为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呢。”彭弗指指点点。
唐云点点头,突然扭头大喊,“清观!彭夫子她其实是锦——”
彭弗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唐云也不挣扎,静静看着她。
彭弗试探着松开手,唐云大喊,“锦——”
彭弗再次紧紧捂住她的嘴。
门外,清观小心翼翼探头,“彭夫子?”
“没事,你退下。”彭弗勾起脚往外摆了摆,“你退远点。”
清观:“哦。”
说着,眼神往屋内两人的造型上转了一圈,慢吞吞退下。
等了片刻,彭弗道,“一千两,闭嘴,懂?”
唐云默默伸出手掌,五根手指努力撑直。
彭弗冷笑,“你以为我的身份见不得人吗?”
唐云一把掰开彭弗的手,“清观——”
嘴再次被捂住,彭弗粲然一笑,“是的,暂时还不能见人……三千两。”
唐云伸出的五根手指中,食指往下弯。
“成交。”
彭弗松开她,开始掏银票,她数了四张递过去。
唐云没接。
嗯?
彭弗晃晃银票,“你不要?”
唐云瞄她一眼,再次伸出自己的手掌,弯下食指,她点着没弯下去的那半截,又瞄她一眼。
彭弗:“……”
彭弗:“你是什么奸商转世吗?”
她认命地又掏出五百两银子。
唐云收好自己的又一笔黑账。
搞情报的就是富哈。
彭弗躺回木榻上,闭上眼睛,“行了,没事就回吧。”
唐云起身,小声嘀咕,“你是什么蚌壳精转世吗?”
彭弗翻了个身,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