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绕过最后一圈。
“下班了。”乜棘争分夺秒的提醒,一分钟亏都不舍得人家吃,“走走走,赶紧。”
“等一下。”手头的功夫都没弄完就走,被骂死都会,家明把设备跟装备一一归位。
迟了十分钟下班,一出康复中心的大门,家明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连忙将颈部的衣领拉到最顶处。
“欸!那家胖厨子餐厅,好吃不贵,咱们去吃呗?”乜棘提议。
“阿姨不是说她会做饭?”差点儿把这回事儿给忘了,“你故意的吧?”
“我才不要跟那块又臭又硬的屎坑石头吃饭。”乜棘想想就不爽。
“我也不喜欢那个石头,可不管是臭虫,还是烂草,都是当妈心里的一块宝,阿姨放心不下也很正常。”
家明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不是滋味儿,他更能体会什么叫生娘不及养娘大。
乜棘半信不信:“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只是觉得,有个护工照顾你,会好一点嘛,你总不能跟着我上一整天班吧?”
把护工炒了,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为什么不行?”在这里还能蹭个室内暖气,“再说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现在用轮椅,用的可溜了~”
“一次半次还好,每天都待在这里一整天,干坐着等我下班,你不无聊咩?”家明一个上班的都觉得累。
“我可以待在家里嘛。”指的是租的那个房子。
“那谁给你做饭?”家明推着轮椅等红灯。
“我可以叫外送。”乜棘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的。
“啧…”还真难反驳,家明想了想,又说,“那你一个人在家,想上厕所怎么办?”
也叫外送帮忙?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让那个老女人帮我了。”乜棘有自己的一套。
家明想起做评估时,这货的确借助了搀扶物,能自己走动,兼且起坐:“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可以自己上厕所了哦?”
“对啊~”腻害吧。
乜棘嘚瑟不过两秒,就被一巴掌拍在天灵盖上,小痛。
“你自己可以!干嘛!”家明又连打了两下,收拾这个混蛋玩意儿,“干嘛!还让我帮你?”
“嗷呜…”抱头护体,乜棘意识到自己又踩坑了。
绿灯亮了,家明不爽归不爽,不舍得也不敢给他丢马路边边。
穿过人行道,家明随手把人撂在一家面包店门口,一呼吸就香得要死的那种:“你那么厉害,估计也不需要我了,你自己回去吧~”
“别啊,哥!我错了,大哥!”乜棘急忙扳动轮椅跟上,像个热锅上的蝼蚁,“欸!你等等我!”
家明就这么悠哉悠哉地溜达着,偶尔会回头他看那么一眼。
穿过小区的大铁门,到了单元楼下,有个台阶,乜棘有些无措:“家明,我上不去。”
“打电话让阿姨下来接你呗?”家明双手交叉于胸前,“鬼知道你是不是又骗我?”
“我哪儿敢呀…”恳求的眼神,乜棘可怜巴巴地伸出一只手,“我可以没有护工,但是不能没有你~”
家明垂下双臂瘪嘴,本就不铁的心,有些动摇了,接还是不接?
犹豫之际,天空突然落下了零星的雨滴,砸在了乜棘的脑袋上、脸颊上,他收手摸了摸脸上那一抹湿润,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
“好像下雨了?”乜棘说。
家明一听这话,便踩下台阶站在露天之下,真的下雨了,雨滴越来越绵密。
他急忙拉着轮椅到斜坡处,屈膝弓腿用力一推而上。
乜棘擦了擦头顶的几许湿润:“呼,差点儿成了落汤鸡。”
轮椅被缓缓推到电梯口,依旧贴着维修中的字条儿。
“那边,那边还有一部电梯能用。”乜棘指着走廊的另一头。
“那个,我让阿姨下来接你。”家明立马掏出手机。
“为什么?”乜棘不情愿,“你要去哪?”
“我…走楼梯,做运动。”家明回避着眼神的接触。
“等一下。”乜棘按住他的手阻止,有些怀疑道,“你不会是,因为昨天那事儿,不敢坐电梯了吧?”
“我…”家明磕磕巴巴。
“屎坑石头…我非开了不可!给我!”夺过人家的手机,乜棘一脸愤愤不平。
家明摩挲着衣摆:“不好吧…”
“闭嘴。”刚刚还怂了吧唧的狮子,转脸就炸毛了,乜棘指着走廊另一侧的尽头,“走,坐电梯。”
家明的腿像是焊死了,一动不动的。
“怕什么,要死一起死。”乜棘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儿,不然跟你绝交!”
哪有这样威胁人的,真是伤人一千,自损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