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儁下定决心,将粮道、气候等问题抛之脑后,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三万大军了。
这三万大军,像是饿狼一样扑向了各个乡里。
一切都在按照朱雀军大本营的计划进行,诱敌深入,让朱儁大军陷入黎庶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那都是实力不够的无奈之举,若是朱雀军强势,早就打出去,去外线作战了,这样就能避免敌人破坏解放区的生产。
至于拿汉军和还乡团来反向教育乡人,韦恩可以产生这种听之任之的想法,但同道们可坚决不会这么执行。
在侦察到朱儁大军动身的那一刻,朱雀军上下几乎全部投入到帮助各个乡里村社的撤离工作中去。
村社自不必说,命令一下,一点折扣不打就立即执行了,携带着各种物资,全都撤到了郁水西南,暂时安置在定海这边的空房子里。
乡里却完全劝不动,各个乡老都说,朱儁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一二十年前我们见过,不会怎么为难我等乡野之人的。
朱雀军战士就反驳,当年他粮道通畅,还有本地豪族支持,再加上他儿子朱符才死在苍梧,不躲的话太危险了。
乡老们一听也有理,但也没有按朱雀军的要求,让所有人都走,而是让乡里的一些年轻人,带着妇女和跟着朱雀军读书的娃娃撤离。
也有全然不顾的,说兵灾他们在中原见多了,交州从来都不会那个样子。
战士们还想争执,指导员们却打住了。
这么多天的融洽相处之下,战士们或许真拿乡亲们当亲人了,但同道出身的指导员们则不然,站在他们一边的百姓,那就是如同他们的父母一般,但如果是铁了心要去信任敌人的人,那很抱歉,你们只是表格里的一串数字。
还有更多的乡亲们等着自己去通知呢。
有真心就回报以真心,绝不圣母。
于是,鉴于定海那空房子没有这么多,大部分乡里撤出来的百姓,都安置到了增城北面的丘陵中,增城也是朱雀军主力的屯驻点,这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倘若朱儁围攻番禺城,就可以从增城出发,断绝朱儁的归路,将他包围在南海。
番禺就是砧板,位于增城的朱雀军主力就是菜刀,水军游弋遮蔽郁水河,保证战火不会蔓延到河对岸,现在朱儁这三万条鱼已经上了桌案了,就看他何时能蹦跶够,然后乖乖躺到砧板上,听候宰割。
可从始至终,朱儁这个老辣的对手,都没能让朱雀军的谋划得逞。
这次也不例外,朱儁一面派辅兵进入乡间征粮,然后竟然弃番禺、定海这等大城于不顾,调头北上,返身攻击洭浦关!
大集体1.0出来的同道,一开始就是依照着韦恩的思维认知模式来的,所以在同道们眼里,你都绕开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下一步肯定是纵深突破,攻取战略要地。
但古人除了一些天纵奇才的将领,作战都是偏保守的,也不会有这种闪电战、大纵深、大穿插的作战理念,他们习惯于稳扎稳打,习惯于一场战役打上几年甚至是几十年。
所以朱儁看到了番禺、定海这几块肥肉,但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调头北上,打下洭浦关,保障自身的粮道畅通。
朱儁此举,扎扎实实地给了同道们一点小小的古人震撼。
洭浦关此时早已是空虚无比,两个月前主力就调去围攻孙坚了,剩下的兵力只够防御一个面,李弎等一众将校都忽略了洭浦关,导致洭浦关的守军没有得到加强,反而因为去疏散劝导百姓,又调走了部分军队,这下防御力量更显得捉襟见肘了。
增城的前敌指挥部内,朱雀军的高级将领正激烈地讨论着眼下的局势。
“这朱儁真是鼠辈啊,在豫章就开始拖延,一直拖到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南海,居然还是这么胆小?”郑彦气愤地说着。
朱儁开春就到了豫章,却一直拖延不南下,听说刘宏那边都急得连发十二道金牌催他出战?最后还是带着威胁,说再不出兵就换人,这才请动朱儁这尊大佛。
然后半路上又借口雨季泥泞,每日只往前挪个一二十里,好不容易蠕动到了南海郡最后一道大门——洭浦关北面的浈阳县,可谁知他却丢下大军不管,自个跑进山里避暑去了。
不似朱符、孙坚等后辈急于立功,作为大汉军事系统名义上的第二人,实际上的第一人,朱儁确实除了胜利以外,不再需要考虑其他。
“多说无益,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李弎神情凝重道。
周荣开口询问道:“洭浦关能不能守?”
“放弃了,我已经安排船只去接应了,没有守的意义,洭浦关的防御工事历来都只修在北面,南面连城墙都没多高。”郑彦有些懊恼,因为每次抽调洭浦关的守军,都是从水路走的,所以她感觉洭浦关的空虚失守,和她有直接关系。
“再纠结洭浦关这一城一池的得失没有意义,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疏忽,也是我们一贯有的对古人的傲慢。”周荣说道。
“周伯均,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一天到晚反思这,反思那的。这七八年的风风雨雨,对古人的傲慢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大部分技术,还不是向这个时空的人学来的?只是单纯地没有按古人的思维来考虑问题罢了,至于这样上纲上线吗?”郑彦又气愤道。
好在屋内的旅一级的高级将校全是同道,对这两个大领导的矛盾压根不在乎。
李弎却不能再让他们继续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了,拍了下桌案,高声压过二人道:“好了,我有个想法,大伙参考参考。
我们现在在增城,远远不如在水边反应迅速,假如我们在番禺或是定海,那一两个时辰我们也能支援到洭浦关,所以我提议,我们不能继续待在增城,要么去番禺,要么去定海,若还是想断朱儁的后路,去桂水边的四会城埋伏也行,反正不能继续窝在番禺,朱儁已经多次证明,他不会按我们的设想出牌。”
一众旅帅、旅指导员纷纷附和。
郑彦开口道:“那增城的百姓呢?我们走了,他们走不走?带他们走占用运力,不带的话,朱儁杀来了怎么办?”
“留个小部队,朱儁再怎么野,总不会放着大城不攻,却来这边钻山。”李弎答道。
“可你刚刚不才说了,朱儁这厮不按常理出牌吗?”郑彦追问道。
不待李弎做出下一步的回答,周荣冷声道:“不按常理是不按我们习惯的常理,哪个封建朝廷的军队能一个劲地往山里钻?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增城不是有一两万小学生吗?我们把手弩留给他们,娃娃们平时没少练,帮忙守个城守个山,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