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的屠夫们组织严密,南海乡人想跑的也早就跟着朱雀军跑了,留下来的都是信任朝廷的,所以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还是有三个躲在一处亭治所边的沟渠旁的杂草堆里的娃娃看见了。
他们三个都还不到十岁,分别是宋云,秦海和李律,都是从增城偷偷溜回老家的,因为老师说敌军凶残,他们放心不下家人,所以偷偷带着三把反曲弓,溜回了家乡,正好撞见了这地狱般的场景。
反曲弓都是上科学课时,老师带他们做的,原本秦海还想带着朱雀军分发的手弩,但李律制止了他,说要把武器留给大部队。
朱儁手下的暴行,深深地震撼了三个幼小的心灵,他们被吓得说不出话,完全不知所措。
平日里主意最多的秦海最先回过神来,颤抖着说:“必须告诉其他的乡里!”
两位同行的好兄弟,一齐看向秦海,生怕惊到敌人,故而只是默默地将眼泪噙在眼眶里,然后无声地涓流而下。
“怎么办?”
宋云低声问道。
秦海伸出手指头,指着亭治所边上的那五匹战马,边上还有两人看守。
之后秦海说道:“那两个狗腿子,你俩射左边那个,我射右边那个,然后我们抢了马就跑,宋云,你直接啥也别管,去番禺城给朱雀军送信;李律,你去通知桂水东岸的乡里;我去通知西岸。”
秦海说完,正要蹲着往前走去,李律一把拽住了秦海的胳膊,低沉着厉声道:“胡扯!你待怎么过河?”
“语文课不是教了吗,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河边必有船,总能过去的。”秦海说着,眼睛却瞥向另一侧。
一旁的宋云低声道:“秦海,一看你上课又没专心,是船到桥头自然直,那说的是只管做,别想其他,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跟你交换,我去通知西岸。”
秦海急了,说道:“你个女娃子又要怎么过河?可别半道上让那群禽兽逮住咯!”
宋云不服气道:“我能开八斗弓,射的也比你们准,还会游泳,怎么瞧都比你们强。”
“切,老师说了,是女孩发育早,有本事过几年再比?”秦海赌气道。
李律见状,一把抓住二人的手,说道:“阿云说的在理,但是,阿云,你要怎么在涨水季游过桂水?
听我的,阿海你骑术最好,那马只有单边马镫,你直接去番禺找朱雀军,这一点必须万无一失,如果朱雀军没有收到消息,那即使我们通知乡亲们逃跑,也迟早会被追上。
阿云你去通知东岸的乡里,切记每个乡里不要停留太久,也别解释什么,让乡亲们有警惕性就好了,重要的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到时候你们二人,各牵走两匹马。
我就沿桂水南下,看看半路上能不能看见朱雀军的船,若是不行,那就直奔定海,那里肯定也有朱雀军,再去救西岸的百姓。”
李律思虑得很到位,二人没有异议,当即开始行动。
先弯着腰偷偷靠近到二十步远,再摘下反曲弓,三支羽箭射出,那看守马匹的两个郡兵,一个咽喉中箭,另一个咽喉和面门各中一箭。
三个孩子大喜,不敢耽搁,冲刺上前,解开缰绳,再攀着周边的栅栏上了马。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敌军的大部队,正要追来,却发现那三人已经把全部的战马抢走,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宋云纵马在各个乡里之间大声呼喊,说朱儁的大军来杀人啦,南海人一个也不放过,乡亲们快去逃命吧!她牢记三人一开始的商议,乡亲们想问个明白,也不回复,而是催着战马匆匆赶到下一个乡里去。
倒是后面再来的朱儁郡兵发现,前头迎接他们的,都是手里拿着铁制镰刀、锄头,十分警惕的乡人。没办法,只能慢慢逼近,然后乡人开始逃跑,朱儁军的士兵只好玩命去追,战果寥寥。
那些骑着马的军官,也没有撒缰追逐,毕竟那些乡人,三三两两地跑一块,手里的家伙事还挺长,倘若自己还是小兵,那未尝不能冲一冲,可自己已经是屯长往上的军官了,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朱儁可不会因为你多杀了几个黔首便给你多记几个功劳。只会因为你没有完成任务而惩治你罢了。一个上午就已经屠了不少了,今日足以交差。
秦海、李律二人则没有那么顺利。
李律半路上撞见了朱盈率领的右骑营,被几个三河骑士逼迫不堪,把战马屁股后挂着的酒囊和水囊倒空,吹满气封上口,又去下缰绳扎紧,然后从马上直接跳到了桂水河里,为了躲避三河骑士射出的箭矢,李律还时不时地要手里攥着缰绳,身体潜入水下。
约莫漂了半个时辰,李律全身都有些发白了,终于碰上在桂水河上巡逻的朱雀军水师,还没被捞起,李律就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喊道:“朱雀军的同道们!朱儁开始大屠杀啦!快去救救桂水西岸的百姓们吧!”
秦海半路上则撞见了朱炜率领的左骑营,就是之前在横浦关被烧死两百多骑的那支部队。
见到秦海骑着一匹他们的军马,身后还拉着一匹,当即有三名三河骑士赶来。的亏秦海的骑术天赋高,平时体育课上,还有假期里,都没有少练习,再加上他体重远比三河骑士轻,胯下战马又是朱家军官的好马,最终在付出被射死一匹马的代价后,逃到了番禺城下。
番禺城的守军先是用弓弩把追击的三河骑士驱离,然后就听秦海喊破了嗓子道:“老师们~!同道们~!朱儁杀人啦,所有人都要杀,快点去救乡亲们啊!”
将秦海放进城内,仔细询问后,朱雀军战士无不怒发冲冠,都将急切的目光投向自家屯长曲长还有指导员,瞧见他们也是颤抖着,咬牙说道:“吾誓杀朱匪!”
不久,一匹匹快马快船从番禺出发,全速奔向定海、四会、增城还有更远的县报信。
三个小娃子,豁出性命夺马送信,半天之内,为南海十几万没有撤离的百姓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宋云跑得最累,秦海跑得最险,李律跑得最危,朱雀军上下一两万人,还有几十万朱雀军治下的百姓,无不打心底里佩服这三个小英雄。
不少人也想到韦氏小家主,同样是个娃娃,却能培育出活人无数的稻种,也算得上一个英雄。
不过被众人提及的韦恩,在一天后得知朱儁开始大屠杀的消息后,直接被震慑地失语。
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他原以为朱儁只会想朱符在苍梧干的一样,顶多杀害一部分,而且还是和朱雀军也不怎么对付的那一部分。
可谁知朱儁这老匹夫搞得这么狠,真的来人要换种那一套?
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韦恩瘫坐到了水田里,任由泥水浸湿自己一身,旁边的同道赶紧去搀扶,却瞧见韦恩已经眼角湿润着昏了过去。
之后韦恩就一直高烧不起,直到中午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扯着干燥的嗓子说道:“我得去定海,不,去番禺,我要到最前线去,已经到了我要身先士卒的时刻了,不然我怕同道们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