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士鋆带着援军回到鲁阳后,袁术这边悬起的心又放下了,继续安心地吃喝玩乐起来。
这天一大清早,袁术昨夜的酒还未醒,就又开始了第二日的饮宴。
回援鲁阳的士鋆也在席间,昨日被一众南阳、颍川名士变着花样吹捧,士鋆俨然有些飘飘得找不着北。
袁术和帐下群贤们酒宴正酣时,一匹快马飞奔至营门口,不待侍卫通报,就见一名将军大踏步闯入营帐。
众人不情愿地把醉眼从妖娆的舞女身上转向这位将军,来者身长七尺五六,因为天热就只穿了一件不甚起眼的浅草色戎服,但其头顶那羽翼飞展的凤翅盔却格外亮眼。
凤翅盔是交州红军的标志性头盔,再加上从此人身上掩饰不住的锐气,酒醉的众人就感觉出,来者是破竹校尉李肆。
李肆准备上前和袁术说话,可路过士鋆的席位时,士鋆一把推开怀里的陪酒侍女,起身拽住了李肆。
张着酒气熏天的大嘴,士鋆在李肆耳边大声道:“伯常!伯常,来喝一杯,你们定海什么都好吃,就是没有好酒,来,尝尝。”
说着士鋆举起手里的酒樽就要往李肆嘴里送。
尽管士鋆酒樽里低度米酒的香气让李肆很是向往,但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做。
当下李肆双臂用力,将这醉汉一把推开,士鋆向后一仰,脚下绊在酒案上,身子直接摔倒在侍女怀里,惊得侍女一阵娇呼,惹得周围酒客阵阵哄笑。
不待涨红了脸的士鋆有所反应,李肆直接来到袁术近前,拱手道:“盟主,听说孙文台将军已经出战了?”
李肆几次三番地驳袁术的面子,本就让袁术有些不悦,于是讥笑道:“文台将军确实是出阵了,小李将军是不是也打算不遑多让?”
李肆也毫不客气地回应道:“盟主,恕在下直言,我军大难就要临头,诸君哪来的兴致白日纵酒?”
袁术皱眉道:“怎么?你觉得孙坚要败?孙文台征战二十载,他岂能不知兵?小李将军你今年加冠了吗?哈哈哈……”
群贤听闻,也是纵情放声大笑,纷纷举杯喊道:“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众人老早就看不惯李肆这不合群的性格,乐得见其窘迫。
可李肆非但没有窘迫,反而眯起双眼,倒竖剑眉,露出比平时更锐利的目光,没去理会群贤,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袁术说道:
“孙坚是我活捉的,没人比我更懂他有几斤几两,没有人。”
此话说完,好似在堂上丢下了一个消音魔咒,整个大帐都陷入了沉静。
李肆趁热打铁道:“孙将军平素最爱行险,我军主力俱在孙将军处,倘若他步了孔伷的后尘,你我就只能去雒阳陪董相国喝酒了。”
袁术红着脸,用力扯开了些衣领,先是猛灌了一口酒,晃了晃晕晕乎乎的脑袋,然后才平静地说道:“李校尉打算如何应对?”
“我带来了八百骑兵,加上士校尉的三千交趾兵,一起去接应孙将军。”
袁术有些底气不足道:“董贼的兵马凶悍,李校尉可有把握?”
李肆笑着答道:“再凶悍能有朱车骑凶悍?”
袁术无言以对,只好传令下去,让士鋆带本部兵马随李肆北上接应孙坚。
李肆领命,风风火火地出去准备,半道上没忘记把躺在侍女怀里半睡半醒的士鋆给拖起来,然后叫上两个袁家侍卫把他送回军营,并且传达袁术的军令。
……
“主公走此小道!”
黑夜之中,几匹快马在大路上奔驰,身后约莫百步远,紧跟着一大群打着火把的追兵。
这是虎贲中郎将徐荣帐下的先锋张济,领着数百轻骑,一路追杀兵败逃亡的孙坚等人,追了将近一整夜。
董卓正对华雄突袭的战果沾沾自喜时,南边广成关突如其来的告急狠狠地扫了董卓的兴,说是孙坚提兵数万来攻,广成关难以抵挡,请相国尽快发派援军。
为了对付这不识好歹的孙坚,董卓直接派出打仗最让他放心的虎贲中郎将徐荣,统领李傕、郭汜、张济、李蒙诸将共计三万大军,南下救援广成关。
徐荣没敢耽搁,接令立马点兵聚将,紧赶慢赶,徐荣还是没赶上。
吸取了交州战役的教训,孙坚现在对攻城战算是得心应手,所得诀窍无他,唯有海量的攻城兵器和可堪一用的诸兵种配合。
于是在一排排楯车、云梯的冲击中,在一架架大黄弩的支援之下,孙坚军只用了不到一日就攻下了广成关。
大黄弩这等大杀器,都是孙坚在逼死荆州刺史王睿后,从南郡武库里搜刮而来的,楯车则是随军的工匠临时打造的。
唯一可惜的是,孙坚手下的工匠怎么也做不出和交州红军那般好用的发石机,无论使用多少人牵引,发石机的射程都不到二百步,落点还很飘忽,完全做不到交州军那样指哪打哪。
在白云城的时候,孙坚就可惜没有窥探到交州的发石机如何运作,此次北伐,这帮无心攻伐的交州士卒也没有携带投石机上前线,所以孙坚想学也学不来。
广成关失陷后的第二日,徐荣就引大军来到城下,还没来得及四散展开,孙坚就让程普带一万人守城,自己亲率三万大军出城抢攻。
结果很可惜,孙坚这个比烂局赌输了,对面主将徐荣同样老于战阵,手底大半新兵来自雒阳本地,以前其实也数次应征,虽然只是充当辅兵,没有当过什么主力战兵,但对军队条令却很是熟悉,纪律性、组织度都比孙坚手下的荆州新兵强了不少。
所以孙坚被打得大败,自己还因为作战时身先士卒从而陷入了包围。孙坚身边的亲卫虎士,保着孙坚一同冲杀,这才逃出重围。
刚开始保着孙坚逃出重围的骑士还有几十个,跑了一夜后就只余下了几个人。
眼见胯下战马愈显乏力,追兵也越来越近,随行的黄盖便提议孙坚走小路遁走。
孙坚回首望了一眼身后那一团团火炬,然后一咬牙,将头顶赤巾帻摘下,交到惊疑未定的黄盖手中,然后顶着狂风灌口大声道:“公覆,对不住了,有劳你暂且吸引贼军,他日我必有厚报!”
黄盖听明白了,孙坚这是要偷梁换柱,让他黄盖戴上赤巾帻假扮孙坚,好给孙坚争取逃生的机会。
想明白了的黄盖却半点犹豫没有,直接接过赤巾帻,并且取下自己的头盔换给孙坚,再将孙坚的赤巾帻在自己头上带好,最后冲孙坚一拱手,带着两位亲随一齐放慢了马速。
等到黄盖几人将西凉兵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而去,孙坚则一扬马鞭,冲着一个通向山岭的幽暗岔路口扬长而去。
等到黄盖看不到孙坚的背影后,他才匆匆抽打马匹,加速逃离,此时他的两位亲随俱已中箭落马,黄盖自己背上也插了三支箭镞。
“戴赤巾帻的是孙坚!追上去!活捉孙坚!”
“活捉孙坚!”
“活捉孙坚!”
后头的追兵不断互相激励着,连黄盖都听得越来越真切,看样子就快要被追上了。
如果这帮西凉贼兵抓住了自己,却发现自己不是孙坚,恐怕会将自己给万刃分尸吧?
只能期望主公能为我黄公覆复仇。
怕什么来什么,黄盖正担忧之际,胯下战马跑了一整夜累的不行,头晕眼花之时一个不慎,马蹄绊在了一颗石子上,然后战马悲鸣一声向前栽倒。
黄盖随及落马,在地上翻滚几下后已是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