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虽然如今权势渐微、实力大不如前,但他到底还未曾失去德行。遥想往昔,我们楚国的楚庄王窥伺周王室的九鼎,询问其轻重之时,天子当时告诫楚庄王:‘天下在于仁德而非宝鼎’。”
“微臣觉得此语甚是有理!倘若楚国现在胆敢对周王室贸然出手,只怕全天下之人都会对楚国心生鄙夷和愤怒之情。”
“如此一来,周王室必然能够博取到各诸侯国的深切同情,故而依微臣之见,楚国此时万不可操之过急呀!”
端木赐一脸郑重地拱手向楚王熊章进言道。
闻听此言,楚王熊章不禁微微颔首,随后又长叹一声:“唉!端木卿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这所谓的‘德’于一国而言,着实显得有些过于虚幻飘渺了些啊……”
端木赐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礼后应道:“大王明鉴,微臣以为,所谓国家之‘德’,应当体现在能否获得天下诸国的广泛认可与拥戴之上。”
“昔日殷商纣王在位之际,对内施行改革,大肆释放奴隶;对外则频频兴兵征讨四方不臣。”
“然而,其举措不仅未能体恤民生疾苦,反而过度耗费民力,更是因释放奴隶而开罪了众多的天下诸侯。”
“正因如此,商朝方才丧失了国家之‘德’,最终被后来崛起的姬周取而代之。以此类推,我大楚若欲取周王室而代之,亦须先赢得天下诸侯们的拥护方可啊!”
商纣王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实行改革释放奴隶的君主,但让人扼腕的是这些被商纣王释放的数十万奴隶在牧野之战时不仅没有帮助商纣王抵御周武王,反而在关键时候倒戈相向,导致殷商共主之位易主。
所以在改革的时候,受益者不一定就是施政者的支持者。
楚王熊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他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的端木赐,缓缓开口问道:
“依端木卿之见,寡人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获得天下诸侯们的鼎力支持呢?”
端木赐微微躬身行礼后,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从容地回答道:“启禀王上,天下诸侯众多,人心复杂,如今我们所行之事就是在争取诸侯们的支持,为我们楚国积攒德行!”
“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逐步铲除那些与我大楚为敌的诸侯势力,那么余下者自然会成为我楚国的拥趸。待到彼时,楚国取而代之周王室,必是顺应上天旨意,亦符合万民之心!”
听闻端木赐此言,楚王熊章先是一愣,随即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笑罢,他止住笑声,面色一正,沉声道:“爱卿所言极是。不过卿也可以放心,寡人心虽存代周之志,但却知晓此事急不得。”
“想那姬姓诸侯之中,尚有晋国和燕国这般强大之国屹立不倒,此外,近年来秦国与我楚国之间的关系也是日渐疏远。”
“就连郑国、宋国之内都传出了反对我楚国的呼声,由此观之,我楚国若想横扫天下,成就千秋霸业,怕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端木赐闻言连忙再次施礼,满脸诚恳之色地赞道:“王上高瞻远瞩,洞彻天下局势,微臣对您的钦佩之情实乃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端木赐这番话语犹如一阵春风拂过楚王熊章的心间,令得他不禁有些志得意满起来。
“对于这即将到来的册封大典,天下诸侯之中究竟会有多少人前来参加?”熊章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后,再次开口询问起有关册封大典的事宜。
只见端木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王上,此次楚盟诸国之中,所有的国君都将会亲自莅临。”
“那秦国,其左庶长将会代表秦君出席;而东齐国,齐侯姜荼定会亲身而至;至于西齐国,他们的新任国相将会代替西齐侯积前来赴会。”
“此外,晋国派来的则是赵氏一族的子弟,燕国的国相也已确定会出席本次盛典。”
端木赐有条不紊地将这些已经得到确认能够出席的诸国代表情况,详详细细地向楚王熊章一一禀报着。
听到这里,熊章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好奇之色,追问道:“这西齐国如今的国相又是何人?”
端木赐嘴角轻扬,微笑着回应说:“启禀王上,现任西齐国相乃鲍息是也!此人先前可是田氏家族的家宰。”
“这田氏可真是有趣得紧啊!前不久那田恒因着天子与楚国施加的重重压力,不得不舍弃掉齐国相这么个高位。”
“谁曾想他一转身,摇身一变,就改任成了齐国的大将军。不仅如此,他居然还大张旗鼓地组建起了一座大将军府来,堂而皇之地总理起整个西齐国的军政要务。”
“如今田恒竟然把自己的家宰鲍息也给推上了西齐国国相的宝座!”
楚王熊章一边轻声笑着,一边缓缓地说着这番话,脸上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分不清究竟是真心实意的赞叹,还是饱含讥讽的嘲笑。
站在一旁的端木赐听闻此言,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礼后开口道:
“王上所言极是,眼下这田氏对于西齐国的把控已然是根深蒂固、深入人心了,他们所欠缺的,恐怕也就只剩下一个名正言顺的诸侯名分罢了。”
这时,楚王熊章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皱起眉头,满脸好奇之色地问道:“诶,对了,本王倒是有些疑惑,此次燕国为何竟会派遣使者前来我楚国呢?”
据熊章对这个时代的燕国的了解,整个燕国在这段春秋时期的历史之中都是宛如一颗被人遗忘的黯淡星辰,始终默默无闻地存在着,直到战国时期燕昭王时代,燕国才开始有了流量。
而在整个春秋时期,燕国只在齐桓公时代才有了寥寥数笔,而且还是属于不太光鲜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