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度过了漫长而难熬的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默默祈祷着家里能够平平安安,同时也暗自揣测父亲是否因为节省钱财而没有给他写信回复。
就在沈丘渐渐放下心来、以为家中一切无恙之时,一封来自荆门县的家书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
当沈丘缓缓将信封拆开,看清家书上所写的内容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梁骨上升起,他的脸色也由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毫无血色,宛如一张惨白的纸张。
只见信纸上简简单单地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汝父已然病危,望子速归。”
这寥寥数语却犹如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沈丘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实在想不通,父亲正值壮年,平日里身体也一向健康,从未听闻有何病痛缠身,怎会突然间就病危了呢?
更令沈丘心急如焚的是,这封书信竟是十日之前寄出的!
也就是说,距离此刻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之久。
在这十天当中,父亲的病情究竟是有所好转还是持续恶化?这些未知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坐立难安。
此时此刻,沈丘觉得自己在学院里多待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去寻找兵学院副院长,连与同寝室的好友打声招呼的时间都顾不上。
在向副院长说明情况并成功请得假期后,沈丘立刻赶到驿馆,找了一家比较顺路的商旅,往荆门县而去。
当沈丘一路疾行赶回到荆门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沈丘的家坐落在荆门县外春风里那座宁静祥和的望山村之中。
这座村落中的村民大多与沈丘的父母有着相似的身世背景,他们皆是奴隶出身。
十几年前,这些曾经身为奴隶之人在获得自由并成为国人后,皆受官府之命来到这片区域开垦荒地、落地生根。
随着时间流逝,此处逐渐汇聚成一个村落,并因村后那座高耸入云、令人充满向往的山峰而得名望山村。
当沈丘风尘仆仆地踏入望山村时,他的身影瞬间吸引了众多村民的目光。
在望山村村民们的记忆深处,这位少年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毕竟,沈丘乃是从这个小小的村落走出去的第一只“金凤凰”。
数年前,当沈丘考入章华学宫的时候,整个望山村都为之沸腾。
村民们纷纷向老沈家投来艳羡的目光,都认为老沈家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然而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如今竟会发生如此变故,着实令人惋惜不已。
“沈丘啊,你可算回来啦!”就在沈丘刚刚迈进望山村不久,便有眼尖的村民瞧见了他,并迅速将这个好消息传递给了村长。
没过多久,心急如焚、归心似箭的沈丘便与闻讯赶来的村长不期而遇。
“老村长!我父亲到底怎么样了?”沈丘一见到老村长,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满脸焦急之色,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只见那老村长先是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心急如焚的沈丘,紧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这长长的叹息声仿佛一道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沈丘的心头,让他原本就高悬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
沈丘望着老村长那张饱经沧桑、满是愁容的脸,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紧咬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强忍着泪水说道:“还请老村长您如实相告。”说罢,他微微躬身,双手抱拳向老村长行了一个礼。
老村长见状,轻轻摇了摇头,拄着拐杖缓缓开口道:
“孩子啊,你父亲在三日之前就已经撒手人寰了。而你母亲因为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如今也是重病缠身,卧榻不起,状况实在不容乐观呐。孩子,你可要挺住,一定要坚强起来呀!”
听完老村长这番话,沈丘顿觉五雷轰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尽管在此之前,他心里或多或少也曾预感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可当亲耳听到这个噩耗之时,还是感觉天旋地转,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
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在地。
看着沈丘这番模样,老村长心中不忍,于是就让身后的几个后生陪着沈丘一起回家,也好有个照应。
当沈丘再次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此刻门庭萧瑟,院中也没有他离去时的欢声笑语。
当他推开虚掩的屋门之后,一股浓郁的汤药味扑面而来,感觉都让沈丘差点窒息。
“娘”,沈丘看着躺在塌上双目紧闭的苍老妇人时,脸上的故作坚强早就被泪水倾覆,双腿一弯,无力的跪在塌前。
看到沈丘如此凄厉的神态,跟在其身后的几个后生也都不忍,纷纷转过头去。
听到屋内凄厉的声音,终于惊醒了榻上的妇人。
“是…是丘儿吗”,榻上的老妇人想要起身,但却怎么也起不来,一双眼睛看着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确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其母亲的双目竟是已经瞎了。
“母亲…”,沈丘膝行向前,一把抓住正胡乱摸索的母亲,抱着其母亲痛哭起来。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沈丘的母亲想哭确是已经没有了眼泪,但哀嚎声里尽是悲怆。
闻者皆是动容。
过了一会儿,沈丘和其母亲都平复了心情之后,沈丘才向其母亲问出其父亲的情况。
原来这这一切都是因为本县的豪强木家而起。
两个多月前,木家的小郎君在荆门县郊外踏青之时,遇到了在山中采药返回的沈丘的父亲和他的妹妹。
木家小郎君当时就一眼看中沈丘那还未满十四岁的妹妹,当时就与四周的郎君们对其小妹调戏了一番,当时得益于沈丘父亲的保护,再加上该处有不少游人,所以木家还有其他贵族门也只敢在口头上占些便宜。
沈丘的父亲虽然生气,但对方人多势众,也无可奈何,只得带着沈丘的妹妹离开。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在三天之后,木家的小郎君就派人上门,表示木家小郎君要纳沈丘的妹妹为妾室。
木家虽然在荆门县之中乃是名门望族、高不可攀的存在,但沈父却也明白妾室的身份太过低下,与奴仆无益,所以沈父当时是不愿意的。
之后沈父还请村里识字的村民写信给其在章华学宫读书的儿子,告知其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