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好像……并不打算要她性命,江鱼眼中有些惊疑不定,下一刻这些猜想便在男人开口时得到了证实。
宋仲成紧闭双眼,再睁眼时已经收敛起多余情绪:“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问你一些事情:你们是怎么知晓江宁行踪的?”
“江妩说阿宁姐姐从来都是面冷心热,虽嘴上说着不要我们跟着,可若是见着我们实在无处可去,最终都会松口的,那日我跟了阿宁姐姐一整日,直到她从世子府出来,倒在街集……”
“埋葬她时,她身上可有什么东西?”
“没有。”这是实话。
江宁的尸体入土前经手了太多人,衙门、义庄……即便死前身上有什么物件,也不会留到被她们偷走埋葬那一刻。
那晚她与江妩守在义庄外面,直等到夜幕降临拉着尸体的板车出了城,借着中途衙役方便时她们现身偷走江宁的尸体。事情如此顺利已属幸运,换作平时,要是赶上谁家有人结阴亲,女子尸身还能换回一些银子……
两人原是决定结伴而行,因江妩惯是个有主意的,她不顾劝阻买通牙行进英王世子府做侍女,誓要查清江宁死亡的真相。江鱼一时心软,也选择暂留京城。
两人约定原先一月一封报平安的书信停了许久,发觉被人盯上后,江鱼心中的不安愈发严重,又惊又怕下这才选了临走前在江宁墓前哭诉。
许久,宋仲成说道:““身手不错,也足够机警。”
你可以留下。”
“什么?”江鱼愣住了。
“是世子府的人已经盯上了你,一时半会儿你走不掉的。不过,你可以留在这里,等风声过了,是去是留随你。”
……
满月当空,皓皓银辉映射之下,正是军营驻扎所在。
“将军,一直不出兵总不是个事啊,不如明日由属下再去率领一支骑兵去城下挑衅,将他们引出来?”
“没用的,这支叛军是打定主意要耗死咱们,任凭你去如何挑衅也是无用的。”
“既然不行,那就强攻!”
“强攻?”另一个将领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蠢话,“你忘性倒大,前几次落败这么快就忘得干净!再去强攻,等五万援军到了怕也不好攻下!”
“娘的!感情两样都不成,那你说如何?”
“你说如何?熬!”
“熬熬熬,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稍安勿躁,张副将不是冲你,谁让这次咱们对上这伙缩头乌龟。”
“这点俺还能看得明白,用你提醒?老子这心里就是憋屈!”
“谁说不是?眼前还是得想想如何将他们给逼出来才是……”
开战前,营帐内的各位虽对此战的麻烦做足了心理准备,等到亲眼见了才意识到现状远比猜想更要恶劣:叛军盘踞的主城坐落于群山之间,四周都有悬崖峭壁保护,周围还有几座小山拱卫,进城的唯一的通道只有一条狭窄山路,一次只能通行十来人,怕是几万大军还未过去,先头部队已遭到叛军的埋伏。
前几场外围战中,大量流民据守的山头被他们突袭拿下,但精锐守卫的主城却始终抵抗激烈,他们好容易翻过山丘,随即就遭到了城下壕沟的阻拦,城中叛军射出的羽箭、投出的石块已然打得他们抬不起头。
这伙叛军起初抢占先机主动出击,将最先驻扎此地毫无准备的守军打得溃不成军,抢获物资、武器之余,还打出了所谓“招贤王”的称号,引来不少游兵散勇的投奔不说,为首的蒙古骑兵保留了太祖时的灵活机动战术,继续用轻骑兵袭击附近的残余官军。
他们初到此地便被叛军劫了一批朝廷送往前线的军粮,如今距他们离京已有半年,叛军的势力也由最初的四千增强至眼前的两万……
每战失利,他们在这处已停了数月不见任何进展,楚遇猜也能猜到朝中那些人会怎么在皇上跟前给自己上眼药的。
“再等等。”楚遇沉声说道。
“将军,再等下去便要入冬了,数万大军可怎么熬过这山中的严寒……”
“这会儿有你做好人了,当日我派人捣毁城中的引水渠后,将军让咱们在周围山头分散建营用火器轰击,要不是你们不肯,眼下咱们何至拖到今日?”
“你!没有攻城炮,咱们带来的那些火器只能伤得了城头守军却无法对城墙本身造成任何损害,等火器用完了咱们又该如何?”
“强词夺理!”
“是你毫无道理才是……”
见两拨人又要吵起来,楚遇轻咳一声止住了纷争:“强攻损失太大,明显弊大于利,当初这个法子也属我的无奈之举,如今入冬迫在眉睫,尔等忧虑皆是事实,若真等到下雪,怕是还未出战,咱们带来的兵士先冻死一半……可有一件诸位别忘了,城中已然断了水源,叛军也是撑不了多久的,诸位回去不如早做准备,以备来日。”
“是!”
“是!”
“……”
“将军!”见营帐内只剩楚遇一人,守在营外的楚狰适机走了进来:“夫人方才来问,您何时回去歇息?”
“唔……都这么晚了?”楚遇恍然意识到时辰已然不早。
“将军……”
“有话就说。”
“只有眼前这一个法子吗?”楚狰看来只凭借断了叛军水源这一条绝不是个万全之策。
前几日哨兵已经发现城中有人偷偷溜出城取水,他们还因此抓获敌军一名将领。
通过威逼利诱,他们得知叛军此刻也急于结束战斗,城中甚至有人提出向北逃窜的想法。
“为今之计只有苦守,便是他们想逃,只一日不肯出来,咱们又能如何?”楚遇瞥了一眼自家儿子,心中存了几分考校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