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绮云楼内,禁军将人带走时,大放厥词的庄头赵弋正与芳蕊二人歪倒在床榻之上,天晓得从哪招来了这群凶神恶煞,大难临头的赵弋偏还是是个不知收敛的,被抓时嘴里骂骂咧咧不肯消停。
当日绮云楼内可是有不少人都听见了此人口中扬言:得罪他便是得罪了未来太子......
说来还是芳蕊无端受了连累,惊吓之余光溜溜的身子被那些闯入的禁军以及闻声而来的客人看了个一清二楚,事后成了绮云楼内众花娘茶余饭后的一大笑料。
素日谁遇上难缠的客人免不了被这些花娘当成笑料说予他人听,向来最会得罪人的芳蕊闹出这样大的笑话,那些花娘怎么会轻易放过?便是事后有人下了封口令,也总有好事之人时不时将此事放在嘴边念叨。
即便事后有人要将这事压下,宋仲成偏要让此事通过芸娘之口当做一桩趣味说给谢逢春,赵弋口中的未来太子一说,足够以引起谢逢春的注意。
朝中凡涉及太子与英王之间的纷争,谢逢春便会如斗鸡般挺在最前头。
原因无他,当年皇上册立太子时也曾属意过英王,多亏这位谢大人凭着一幅猛虎护犊图力保如今的太子顺利即位。此后英王府与谢逢春之间势同水火,谁也容不下谁。眼下实打实的把柄送到眼前,谢逢春又怎会放过?
既然有了引子,再有谢逢春事先收集到事关英王妃母家一些龌龊事,不就有了而后的朝堂问罪。
......
“放肆!”
“......”
“贱婢,你们竟敢如此对我!”
“侧妃体谅,奴婢们只是伺候侧妃喝药。”丫鬟表情漠然,端着玉瓷盏,渐渐逼近......
“什么药?不!我不喝!我要见世子!让我见世子!”双手皆被牵制动弹不得的陆明沅目眦欲裂。
“世子此刻正在世子妃处陪小县主,侧妃如今染重病,世子来了再过了病气给小县主可就不好了。”
“不是的!我没有病!我要见世子......”
为什么?陆明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这些日子世子待她已有好转,明明她已经极为听话........
褐色刺鼻的液体已然递到嘴边......
“瞧瞧,侧妃都病糊涂了,恭请侧妃喝药。”丫鬟钳住陆明沅的下颌,强硬将药灌了下去。
“不要.....唔....唔唔......”
.......
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那个宋先生让她传话:人就在威武镖局的......
人都抓到了,什么叫抓错了人?
假的!一定是那些蠢货审问不出什么便都推到她的身上!
一定是.......
.......
半月之后,世子府传出府中侧妃陆氏病重暴毙,世子悲痛不能自已,将自己关在书房多
日不肯见人。
此番深情在各府后院中流传甚广,直言世子殿下重情重义,乃世间少有良人。
......
奉天府大牢。
天晓得这位祖宗哪来的运气,审问多日无果,竟等来了真凶主动投案。
衙役小心翼翼将人送出了大牢,不断回想这些日子里自己对这位祖宗可有什么怠慢之处。
关了七八日的兰天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梳洗换衣,直等到收拾妥当,才赶去拜见双亲。
面对双眼含泪的母亲,兰天难得乖顺任其抚上他有些消瘦的脸颊,更耐着性子听完母亲一番唠叨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看着眼前平时厮混一起的几位好兄弟,兰天面上不显,只掩去眼底淡漠。
张子元追着说道:“听说真凶主动投案?也是万幸,就是苦了你了。”
“好在奉天府不是酒囊饭袋,总算还了你的清白......”
他人一贯圆滑:“唉,你这可算是出来了,不然咱们几个就只能去劫狱了。”
兰天只是笑笑,此次经历让他的心境已然生了一些转变,牢内虽与外界隔绝,这些天哪些人为他四处奔走,哪些人袖手旁观,他心里门清。
对着这些兄弟,兰天面上如往前一般肆意张狂:“小爷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小人构陷,过几日待奉天府宣判,你们必得陪着我去看真凶人头落地。
“那是,那是.....”
“定然,定然......”
闲聊间,楚狰的身影在营帐外一闪而过。
待人走远些,张子元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方才经过的怕不是楚狰?”见兰天未有反应,他意有所指的说道:\"被带走时也不见他开口阻拦,知晓你回来,也不见进来说会儿话,这也太过无情了吧。”
兰天淡淡说道,“许是楚大人有什么军令在身不便耽搁。”
楚大人?这般见外的称呼以往只会出现在几人私下调笑时,张子元、韩其等人敏锐捕捉到兰天对楚狰称呼的转变,互相交换了下眼神,终是没开口说什么。
妓馆杀人,现场没有寻见凶器,又不见犯人喊冤,若换成寻常案件,只要没有争议,奉天府便可不受逐级上诉约束,可以当堂判处凶手死刑。
只是......
府尹尹宁远颦眉看向外头愈来愈多的百姓,眼神凝重,见着真凶的第一眼,他心中也隐隐有些怀疑:此人莫不是兰府寻来的替死鬼?
更何况是外面聚集的百姓,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此案自案发后京城之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难得见到平日不可一日的世家公子犯事下狱,百姓坐等要看一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大戏,可不想如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真凶主动投案,其中内情自免不了招来外界诸多猜测。
兰家为示清白,主动求得谕旨,由三司共同审理此案。
刑部、奉天府、都察院三位大人纷纷登堂落座,随着惊堂木落下,议论纷纷总算止住。
戴着镣铐的邱三老实跪在堂下,一张方脸上不见丝毫多余情绪,眼神犹如死寂平静。
“邱三,你身为潇湘馆的伙计,自称酒后失手错杀文娘,杀人经过可否细说?”
“是......那夜小人多饮了几杯,入夜后见文娘落单一人,色欲熏心将她拖进房内,谁知她拼死不从,折挣扎中小人怕闹出的动静招来旁人,手忙脚乱下操起手边香炉砸了她的后脑。”
“只是如此?依你所言,文娘死前并未屈从,为何衙役赶到时文娘身上并不见一丝衣物?”
邱三木然答道:“撕扯中,小人已将文娘身上的衣物扯掉一半,见她不再挣扎,小人当下只觉着不能白忙一场,就......完事后,小人才发觉文娘是彻底没了气息,好在那时楼里客人都歇下了,并无人注意到房内发生的一切。”
“文娘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
“伤痕与小人无关。”邱三似想起什么,面上浮现一丝痛苦神色,闭上了双眼,“她们这种女人做的就是皮肉生意,谁知道那些伤是在伺候哪位客人时留下来的......”
“那文娘的尸体又因何出现在兰天房内?”
“尸体所在的厢房并不是兰公子歇下的那间。”邱三此话一出,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