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宋仲成神情始终淡淡,“芸娘如此伶俐,还需我这种人垂怜?”
揣摩不透对方心意,芸娘心中不觉有些浮躁,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抑不住的急切:“如今先生既肯放芸娘离开,何不收了芸娘?”说到这里,她的视线死死落在宋仲成脸上,适时放缓了语速:“芸娘仰慕先生才华许久,往日碍着解语斋中规矩不好表露,先生,芸娘对您一片真心,无名无分都好,此刻芸娘只想守在心仪之人身旁。若先生不肯垂怜,芸娘只好……只好……”
好一出情深不能自已。
“只好怎么样?”宋仲成凉凉问道。
这……
芸娘扫过屋内,貌似能撞得只有桌角、墙壁,瞧着宋仲成气定神闲的模样,该是不会拦她,她自然不会傻到真拿性命做戏,现下她又有些犹豫。
“求先生发发善心……”芸娘想也未想冲着宋仲成跪了下来,眨眼工夫已经梨花带雨:“我只想着跟着先生,为奴为婢也好,我只是想日日能见着先生,这点子请求先生也不能同意吗?”
“解语斋将你调教得不错。”
未见到期待中的待遇,芸娘眼中不解:“先生……”
“若要跟我也并非不可,只是.......”
见有希望,芸娘立刻打足精神等待宋仲成的下文。
“我身旁不留无用之人,芸娘你既然对我如此情深,要跟我,总得要做些什么吧?”
做什么?她能做什么?芸娘怔住了。
来前她想过会被拒绝,最差无非卖惨索要些银两珠宝傍身。可眼前宋仲成并未将话说死,让芸娘又燃起了希望:“先生想要我做什么,只要芸娘力所能及,必定竭尽全力相助先生成事。”
“果真?”宋仲成似是没想到芸娘答应得如此痛快,连忙起身上前作势要搀扶芸娘。
“果真。”
“既如此……”
“先生?”芸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任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招惹宋仲成口中提及的名字。
“想来你也是为难的。”宋仲成脸上不见分毫不快,继续缓缓道:“只是东家近几日吩咐下来,也甚是让我为难。我明白你的难处,自不会为难你一个女人,既如此,你便回去吧,今日种种我只当从未发生过。”
“……”芸娘一步三回头。
回去之后又能如何?再也不复从前境遇。
残羹冷饭、旁人讥讽……她不甘心。
“我若去做了,先生身旁我是何身份?”
“宋某名下诸多产业正缺一位夫人帮忙分担。”
“还望先生言而有信!”芸娘已然下定了决心。
“那是自然。”
……
接连四日,一股无言的紧张忐忑始终笼罩着杨府上方久久不散。
杨凌舟从未离开家这般久,虽知道都是为了日后的锦绣前程,李氏仍是如失了神一般,巴巴地数着指头过日子。
“回来了,回来了!”
科考归来,李氏自见着儿子回来时似脱了一层皮的困倦模样,只得暂且按捺住追问的心思,转身回了自己院子开启了吃斋念佛的日子。
等待放榜的这段日子,也正是烧香拜佛的好时候,有李氏张罗,几人自不会错过这个出游的绝佳时机。
马车一早就备下了,待收拾妥当,一行人这就往城外赶去。
一向闹腾的杨凌风自进了马车就死死盯着杨凌舟,一脸欲言又止。
终是杨凌舟因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率先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唉!我实在不想开口做这个不开眼的,但是不问又憋得我有些难受……”杨凌峰轻咳一声,故作犯难叹了口气。
“要问什么问就是了。”
“怎么样?考得究竟如何?”这个问题怕是眼下阖府上下最关注的事情了。
杨凌舟斟酌一瞬,淡淡回道:“尚可。”
的确尚可。
这是他归来的第二日午后,祖父特意寻他过去当场默下文章时,许先生看后捻须留下的点评。
得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杨凌风不禁犯起嘀咕:尚可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一般他的尚可,那可真的就是尚可……
真不怪杨凌风如此执着,外头赌坊一早对今年中举热门人选专门开设了赌局,排名越前,赔率越高,杨凌舟虽在其中,却并不打眼。
好巧不巧,前几日因与旁人赌气,他押了二十两的杨凌舟高中。
……
杨清月微微低着头似在想什么入了神,轻松气氛只到她这戛然而止,这些日子她一直如此。
打发几个婆子、丫鬟的事情最终还是惹来家里长辈关注,此等小事以杨凌风的性子从来不会在意,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存了死守秘密的决心,几番旁敲侧击下,道行尚浅的杨凌风还是漏了一些端倪。
对于兰家,王氏如何死守严防,最终也是没有料到会是自己院里出了岔子,虽说是兰家有心唆使,可杨清月起了心思也是不争的事实。
杨清月被罚跪了,顾忌着她的名声,王氏寻了个无关紧要的错处借口罚了。
内室里母女二人面面相觑,王氏捂着心口,一脸痛心疾首,还未正式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时。
杨清月先开了口:“母亲,我错了。”
真到了眼前,一句错了,反倒让王氏不知还要说些什么。
相较跳脱皮实的杨凌风,这个女儿打小贴心懂事,从未让她操过心,王氏自认两个孩子里对杨清月更为偏心一些。
事发之后王氏想过责骂,甚至还想过若是说不通狠心让她受些皮肉之苦……最终母女二人哭作一团。
絮絮叨叨中王氏将近日兰家行径倒了个干净:“儿啊,兰家那个若是个好的,母亲怎会舍得拿你外祖苦心经营的安稳、你父亲的官声、前途去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原就有些醒悟的杨清月更能想明白一些,她想起秦君宁曾对她说的那句;若是你能好,你父亲母亲想必也是甘愿经历这些的……
是啊,这世间除了家人还有几人会为她如此殚精竭虑.......杨清月只觉得自己实在愚蠢,几封别有用心的关怀书信就让失了心神,忘记一切……
今日出游李氏还未开口,王氏就遣人接了秦君宁来。
自家儿子什么脑子,王氏还是有些了解的。母亲跟前,杨凌风再想遮掩,最终仍被拆穿得干干净净。
八达所为原就是秦君宁想的法子,
这位表姑娘从来不是个主动与人亲近的性子,先前贸然开口相邀杨清月出门散心已让王氏多想几分。果不其然,赶车马夫回话时提到返程途中表姑娘说是想要一览河岸景致,特意让他绕了些路.......
胭脂铺、清江楼,两人出门后撞见、听过什么,只需稍稍打听就能问得出来。
桩桩件件为得什么?王氏自然能串联起来。
这份情,她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