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澜眉头轻蹙，朝宋野那边飞去。
瞧见他脸色苍白一副不好受的模样，罕见的沉默了起来。
眼里带了几分嘲弄的意味，漠然道：“怎么？堂堂连渡上仙竟是连阴气都无法压制？”
宋野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道：“阿玉，我用神识去探里面的东西，被反噬了。”
玉无澜怔了一下，随即一言难尽地盯着他，“湖里有什么？还能被神识反噬？”
用神识去探查陌生的东西，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一不小心被反噬，说不定能毁掉这个人。
宋野真的聪明吗？他一身修为，真的没靠外物吗？
否则，神识受损，怎么会如此虚弱？
“阿玉……”宋野嘴唇颤抖几下，整个人朝他压去，“脑袋疼，像针扎一样疼，好难受。”
一股怒气从心底油然而生，玉无澜沉着脸揽住他的腰，左手召唤出本命剑。
嗡——
带着磅礴的气势，剑刃对准湖面直直刺了下去。
轰——
有玉无澜这个魔头在，湖里潜伏的东西再也不能坐以待毙。
它冲天而出，滔天的怨气让人难以接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阵阵阴冷的气息直逼二人，如海藻一般湿哒哒的发丝分散出无数根，朝二人包围而去。
玉无澜眉眼一冷，勾起冷笑，“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会躲在黑暗里。”
左手一挥，剑转了个方向，汹涌澎湃的魔气从剑上流露出，竟是比那阴气还要迫人。
或许是察觉到这人不好惹，攻向两人的发丝微微停顿，似潮水般往湖底快速缩去。
眼底蔓延上一丝不悦，一脸阴冷驱使着剑往湖底扎去，“再不出来，别怪本座手下不留情。”
宋野闻着清香冷冽的气息，感受到腰间揽住的手，嘴唇微弯。
阿玉，你还是那么嘴硬心软。
湖底的东西实在是被剑扎得受不了，迎着风险冒了出来。
荷叶往两边移开，湖面冒出一圈波纹，随即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冒了出来。
紧随而至的，一个女人满脸阴戾地站在湖面上，双脚都没离水。
剑就停在她的头顶，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满是阴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害怕。
玉无澜歪了歪头，好以整暇道：“鬼王？”
女人嘴唇哆嗦了一下，垂落眼帘硬邦邦道：“凡人封的鬼王，我没有承认。”
“春城如今的场景，是你搞出来的？”玉无澜神色冷漠，慢吞吞道。
女人张了张嘴，本不想承认，可头上的剑不容小觑。
她不甘道：“是。”
“本座昨日就放了你，今日为何还去扰本座清修？”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打扰到他，他本就没打算多管闲事。
女人嘴唇嗫嚅，迫于无奈，“你们住的那个地方，是我生前的落脚处。本不想打扰你，可我放不下我的两个孩儿，才会惊扰到了两位仙人。”
玉无澜面无表情收了剑，松开揽在宋野腰间的手，“周季和周姝，是你的孩子？”
女人含着泪点头，“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每夜进城，就是为了看看他们。”
“可恨，可恨呐。”女人流出血泪，“可恨我们母子三人阴阳相隔，却连见面都极其艰难。”
“我知我孩儿被仙人所救，还望仙人带他们离开这里。”女人膝盖一弯，跪在水面上落泪，“我那两个孩儿乖巧听话，绝不会给仙人添麻烦。”
“仙人收了我孩儿，我愿意魂飞魄散，亲自断了与他们的仙缘。”
玉无澜玩味勾唇，偏头看向脸色苍白的人，“本座很像仙人吗？每个人求本座的时候，都叫本座仙人。”
他语气一冷，直勾勾盯着湖面上的女人，“他们竟是连本座的身份都没搞清楚，一口一个仙人，让本座甚是厌烦。”
他是魔头，他成魔时就发过誓，孤独无依，享受无边寂寞。
抬手一落，悬在女人头顶的剑就直直刺了下去。
在这一刻，女人心中忍不住直哆嗦，仅仅是一把剑而已，竟让她如此胆战心惊。
“啊——”女声尖叫一声，身影瞬间消散。
玉无澜招来万鬼令，把湖底浓稠的阴气都收了进去。
“阿玉，你在生气？”宋野抬起眼帘，入目的是冷硬的侧脸。
说不清他是为了女人口中的“仙人”生气，还是因为他识海受损而生气。
其余人求阿玉时，“仙人”二字都没让他生气。
如今……
想到阿玉是因为他识海受损才生气，心中忍不住一跳。
眼眶发热，宋野反客为主抱着他的腰，“阿玉，有些疼，劳烦你了。”
*****
落到凉亭里时，嫌弃的把人推开身边，玉无澜顿时离他几步远。
宋野眨了眨眼睛，靠着柱子而坐，撑着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道：“阿玉，你……”
“出来。”玉无澜抬袖一挥，荷叶上站立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婷婷少女。
“你刚刚想说什么？”玉无澜偏头看向宋野，双眼清明。
宋野摇头，轻合眼帘，“没什么，想说谢谢你。”
玉无澜没再理会他，而是望向荷叶上的女人，神色微妙，“荷花妖？”
荷花妖弯了弯腰，感激道：“多谢恩人出手相助，感激不尽。”
刚刚发生的事情，荷花妖有目共睹，加上那四溢的魔气。
她不敢乱喊，也害怕死亡。
“刚刚那水鬼怎么回事？”玉无澜不想听那水鬼哭惨，但他可以在其他人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
荷花妖一五一十说来，那水鬼叫江青，生前是位活泼开朗的女子。
家中略有薄产，父母恩爱，姐弟孝顺。
后来遇到一个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就此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劝阻，执意嫁与那人。
婚后没几年，江青父母和弟弟相继出意外死亡，而江青也怀了身孕。
趁着江青怀着孕，男人在外逛青楼，花天酒地，甚至是纳了几房小妾。
江青整日泪流满面，惹了夫家的烦，后来男人在外遇到真爱，想娶那女子为平妻。
江青当然不答应，在成亲时，男人就发过誓，一辈子只江青一个女人。
却没想到，才短短三年的时间，男人变心，父母死亡。
大受打击的江青忍气吞声，步步相让，却没想到男人不知足，蹬鼻子上脸。
男人污蔑江青与外男苟且，被夫家捉奸在床，一条街上的人都有目共睹。
江青被人五花大绑起来，来到城外的青湖沉塘。
而江青的一双儿女，也因为替母求情，去县衙里告状被男人赶出家门。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义愤填膺指出江青不守妇道，与外男苟且。
男人解决了心头大患，时间过去没多久，男人带外室来青湖游玩。
在两人的交谈中，死不瞑目的江青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来父母和弟弟，都是男人和那个外室设计所杀，就连她所谓的勾引外男也是她夫君所设。
所以，江青听到这番话，直接被怨气所侵蚀了心智，成为了水鬼。
青湖在春城本就属于是一个让人放松身心的地方，许多人会来这里踏青游玩。
但它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许多不喜女婴，生下女婴就丢在青湖里溺死。
这青湖本就怨气重，可想而知江青为什么成为了水鬼。
荷花妖颤巍巍道：“那江青仗着修为高，把这一片的小妖都给控制了。”
“大概是在半年前，江青吸收了湖底的那些怨气，所以夜晚就进春城复仇。”
“而我们这些小妖，迫于她的淫威不敢反抗，只能和她一起去恐吓、伤害那些凡人。”
江青最初只是为了复仇，春城大部分人都参与了她的沉塘事件。
在报仇的路途中，她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本心，差点连自己的孩子都伤害了。
荷花妖再次弯腰，“多谢恩人出手，才让我们脱离了她的控制。”
宋野及时睁开眼，咳嗽了几声，“这么说来，这里有妖有鬼？而且，鬼的修为比你们还要高？”
荷花妖站起身，恭敬回答，“看情况，如果冤死的人成鬼，修为确实比我们高。我们修的是正规法术，如果不是打不过，绝对不会帮他人作恶。”
这是事实，按理来说，妖修炼的也是天地灵气。
而不是像恶鬼那样，吞噬同类，吞噬凡人的生机来修炼。
“事情都差不多了解了，我们回去吧。”宋野扶着柱子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
难怪识海如此痛，原来那恶鬼修的竟是邪道，所以才会被伤害到。
玉无澜转头瞥了他一眼，直视前方盯着荷花妖，“本座听说，这里有个什么宗？”
听闻那个宗门，荷花妖眉头一皱，满是厌恶，“百善宗，在雍都的浮云山上。”
“看样子，你似乎对那百善宗不满？”玉无澜察觉到她眼里的厌恶，直白道：“百善宗，不是个好宗门？”
“何止？”荷花妖愤怒道：“百善宗的那些修士打着斩杀除魔的旗号，做的事情都是伤害他人的。”
“他们阳奉阴违，欺骗世人，夺人元阴，杀人夺宝是他们的常态。”荷花妖眼眶一红，“他们被请来春城，拿那恶鬼没办法，便屠尽了春城一带的妖。”
“我……”荷花妖泪如雨下，“我有许多伙伴都死在他们手中，如果我不是在这青湖，我怕是也已经没了。”
世人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做尽的却是丧尽天良的事。
他们好端端的在自己地盘上修炼，却没想到成了他们口中的邪魔歪道。
宋野抬手打出一道灵气在荷花妖身上，修复了她受损的身体，“罢了，你也是无妄之灾，好好去修炼吧。”
荷花妖再次弯腰，擦掉脸上的泪珠，“多谢二位恩人。”
荷花妖的身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开放得艳丽的荷花。
玉无澜盯着他似笑非笑，语气幽幽，“没想到连渡上仙挺怜香惜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