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4 章 周晓丽之死
秋末的阳光一片金黄，洒满了一片寂静的苏家前院。
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点，苏家庄居民区一片安静。
苏小宝睡了一个饱饱的觉。
他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向窗外望去，外面已经是一片大亮，。
秋日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窗棂，透过开着的堂屋门，将整个屋子映照的亮亮堂堂。
苏小宝抬眼看了下钟表，心里一个咯噔，一骨碌爬了起来，坏了，迟到了！他妈怎么到这个点了还没有叫他起床！
院里屋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苏小宝莫名有些害怕，一边穿衣服一边疯狂大叫：“……妈……妈，我都迟到了，你怎么没叫我起床！妈……快给我盛饭，我要饿死了——”
他的嗓门尖利又嘹亮，穿透力极强，却依然没有听到周晓丽的回应，反倒被正走进胡同的苏长江听了个正着。
赌了一晚上的苏长江此时正迷瞪着困顿无神的双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散地骑着摩托车往家行来，听到苏小宝的大嗓门，不由得一阵烦闷，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个逼崽子，一大早的嚎什么丧！”
苏小宝已经穿好了衣服，急匆匆地准备背书包出门，未拉好拉链的缺口处有零散的文具掉出来，他胡乱地抓了一把就往包里塞。
往常这个点他早就该坐在教室里上课了，可今天周晓丽却没有叫醒他，回头老师会罚他站走廊和加作业的。
父子俩在大门口碰了个面对面。
苏长江一见到苏小宝就瞪眼，“个逼崽子，叫什么叫？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呢？是不是自己跑了不要你了？”
苏小宝见他回来，嗓子眼顿时像卡了壳，不敢再嚎叫。
他抖了抖肩膀，怯怯地答道，“……我不知道，我刚起床……”
八岁的苏小宝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也已经知道了不少事。
他已经知道了苏长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不是苏家的孩子。
他也知道了他的亲生父亲已经和苏长江见过面了，不久将带他离开苏家，离开苏家庄。
学校里已经有很多孩子私下里叫他野种、小绿毛龟。
失去了苏家血脉的依仗，现在的苏小宝已经本能地躲避危险，不再恃宠而骄。
他现在一见到苏长江就腿肚子发软。
苏长江以前有多疼他，现在就有多厌恶他，他每次出现在苏长江面前，苏长江就会脸色大变，将他的脸拧成了一只麻花，骂他长得跟他那个不要脸的亲爹一模一样。
苏小宝发出任何声响，都能引起苏长江莫名的愤怒，动辄打骂，那一脚脚踹的年幼的苏小宝浑身酸疼，落下的铁拳一下下狠狠地打在周晓丽身上，母子俩脸上身上留下了可怖的印记。
如此凶狠的样子，和以前疼惜母子俩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陌生、痛恨、伤心、仇恨……在年幼的苏小宝心中悄然滋长。
曾经对苏长江作为父亲的孺慕之情，也随着这些几乎要命的拳脚一点点消磨殆尽。
这一阵周晓丽反复告诫苏小宝尽量少和苏长江对上眼，尽量少说话，免得无故挨揍。
苏小宝知道周晓丽也在忍耐着、等待着，所以他现在尽量不和苏长江打照面，放学后就去别的小伙伴家里写作业，直到苏长江吃过晚饭后才回家，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
今天苏长江心情还算美丽，昨晚上他的手气好到出奇，足足赢了近三百块钱，输得王大明那群瘪犊子玩意儿直唉声叹气。
活该！谁叫他们老是嘲讽他情场失意呢，那他就让他们好好感受下什么叫赌场得意！
……
苏小宝怯怯地问他，“……我妈呢？……”
苏长江不耐烦，“你妈，你妈！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去？谁知道你那个不要脸的妈死哪里去了！赶紧滚蛋，别杵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周晓丽！……周晓丽！你他妈的死哪里去了？不知道给老子端碗吗？要饿死老子吗？”
苏小宝见他发火，扁了扁嘴，要哭不哭的样子，背着书包溜墙根就往外走，眼睛不经意地朝粪坑里扫了一下，登时呆愣住了。
“……啊……”一声破了音的尖叫骤然响起，异常凄厉。
吓得苏长江一个激灵，原本朦胧的睡意和怒火，也被声尖叫给吓得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狠狠地朝正冲着粪坑尖叫的苏小宝头上打了一巴掌，“王八羔子！一大早嚎什么丧？！再叫老子……”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乌黑的粪坑里飘起了一个很大很大的人，准确地说，是两个，交叠在一起，头朝下，背朝上，乱糟糟的、卷曲的长头发在粪水上飘漾。
最上面的那个穿着破烂的衣服，体格微胖，双手抱着身下的人，两脚叉开，背影看着很是熟悉，但一时分辨不出来是谁。
身下被压着的人则穿着一身黑色的秋衣秋裤，脸朝下，四肢呈大字型被死死地压在胖人下面，一头卷曲的长发和乌黑的粪水融为一体。
苏长江认得那身秋衣秋裤，那是周晓丽的衣服！
天呢，周晓丽竟然死了！
被人压在粪坑里淹死了！
苏长江吓得一屁股瘫在地上，眼睛因恐惧瞪的险些要脱出了眼眶！
他抖着嘴唇，软手软脚地爬起来，就朝胡同里跑，“……来人啊，来人啊……死人啦……快……报……报公安……”
他的嗓子都破了音，颤抖的像寒风中的枯叶。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有几双脚步急切地朝这边跑来，苏长江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等闻声而来的众人赶到的时候，就见到晕倒在胡同里的苏长江，和杵在粪坑旁像根柱子似的苏小宝，以及飘在粪坑里的人。
当即有人报了警。
出了命案，公安很快赶了过来，苏长格带着村委的人也赶了过来。
待将粪坑里的尸体打捞出来后，用水冲去脸上的污秽后，众人这才发现赫然是张玉花和周晓丽妯娌两个。
泡了一夜的尸体已经膨胀的很大了，场面不忍目睹，有围观的村民忍不住当场呕吐出来。
被摇醒的苏长江辨认过尸体后，确认就是张玉花和周晓丽，然后再次华丽丽地晕倒了。
苏小宝被带离了苏家前院，整个人木呆呆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
分开两人的时候，公安费了很大的力气。
张玉花双手死死地抱着周晓丽的腰，即便是死去了，双手的力道依然不减，可见是铁了心要置周晓丽于死地的。
公安将她的双手一根根掰断了，才将两个人彻底分开，然后开始验尸、向村委和周围的人询问有关两个人的问题。
两妯娌生前往来并不多，一个住在村西头，一个住在村中间，除了大年夜时会聚在一起过年外，平时的交集并不多。
张玉花生了两个孩子，但都先后夭折，一个夭折在这个粪坑里，一个是离开苏家老院后夭折在了张玉花家里。
两个孩子先后出事，却都和苏家老院有关。
张玉花疯癫后的财产、宅基地、土地全都归了苏家老院，而苏家老院的掌控权原来在周晓丽手里。
如今张玉花和周晓丽死在了一起。
所有的信息汇集起来，都隐约指向一个方向：张玉花两个孩子的死，可能和周晓丽有关。
而为什么疯癫后的张玉花会这么准确地找到周晓丽，她们见面后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种种疑问，随着两人的死，已经无法得知事实真相。
公安人员随即对苏小宝展开了问询。
另一边的苏小宝要比苏长江有出息的多，面对周晓丽的惨死，虽然整个人吓得木木呆呆，但却依旧强撑着没有晕倒。
在公安和苏长格等人的诱哄下，苏小宝断断续续想起了年幼时的一丝记忆，一个走路摇摇摆摆的小娃娃，被周晓丽一脚踢进了粪坑。
而那个夭折在粪坑里的小娃儿，正是当时一岁多的吉祥小宝儿，张玉花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的记忆苏小宝已经模糊了，但他亲眼所见的画面，却一直留在记忆深处，随着今天相同画面的出现，在公安人员专业的询问下，激起了他的一丝回忆。
而这一点点信息，对公安人员来说，已经足够剖析出案件真相了。
……
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
周晓丽的死亡原因也毋庸赘述。
至于张玉花为什么明明已经疯癫，为什么会认定周晓丽是真凶，并实施了同归于尽的报仇计划，已经无从知晓了。
也许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也许幂幂之中自有天意……这个世界上本就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通的事情，被归结为因果。
随着真相的披露，苏家老院发生的事再次成为了人们议论的对象。
而另一边，终于想起周晓丽和苏小宝的蒋曰福，在苏家庄出现时，已经是命案发生一周后的事情了。
而他见到的苏长江，也变成了个半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