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东陵氏算得上一个禁忌，各国不约而同地选择缄口不言。
茯欢也只在茯千夜的书房里看到过关于东陵氏的只言片语：
“若东陵氏族不能为己所用，必杀之。”
寥寥数语就概括了一个氏族的命运。
各国并没有提及争抢东陵氏的目的何在，如今也不知道这个氏族身处何处。
据怀秋所说，药蛊只是原因之一。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李二蛋炼制那些蛊人的方法过于阴损？”
茯欢对于蛊虫的具体炼制方法并不了解。
怀秋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南疆毒蛊是将毒物放置于容器内，以同族类喂养，让其毒效增强。”
“东陵药蛊则是将蛊虫浸泡于药液之中，不断滋养宿体，百利而无一害。”
茯欢顿悟，其实不论是这南疆毒蛊，还是东陵药蛊，在炼制方法上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南疆毒蛊更多是用来防范敌人，而东陵药蛊像是一种增益，能够减少人体的负面效果，相当于激活一个人的最佳状态。
就比如说一个人快要老死了，在种了东陵药蛊以后，还能跳起来摇个花手。
不得不承认，这东陵氏被各国捧杀不是没有道理的，实在是强得有点变态。
怀秋清冷的声线再次响起：“而刚才所遇的那些蛊人，是以自身为器，肉身拥有数种剧毒，从而在体内炼制出一只可以适应这些剧毒的蛊虫。”
茯欢听后不由得头皮发麻，有些踌躇地开口问道：“那些人是活人还是......”
怀秋的面色发冷：“是活死人。”
介于半死不活之间。
“他们的肉身会不断被蛊虫蚕食，灵魂则会附着在蛊虫身上。”
怪不得那些蛊人会这么听李二蛋的话，原来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一具丧失自主意识的傀儡了。
但还有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既然蛊虫会不断蚕食宿主的身体，那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宿主就没了？”
怀秋望着她晶亮的眸子，刚才心底泛起的那丝戾气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那些蛊虫一年只需进食一次。”
茯欢恍然大悟，照这么说的话，那些蛊人存在个八九年不成问题。
还没等她开口，怀秋又继续说道：
“倘若宿主死去，蛊虫会带着剧毒毫无察觉地入侵另一具身体。”
“刚才那些，并不是最好的。”
茯欢蹙起了秀眉：“你的意思是，刚才险些让乌山峰团灭的蛊人根本排不上名次？”
怀秋点了点头：“他们身上只有两种毒。”
按道理来讲，一般蛊虫身上只会有一种毒，像是南疆雪域的毒蛊也只是用同种族类来不断增强毒性，毕竟毒与毒之间也会相生相克。
但李二蛋的那些蛊人有所不同。
茯欢在这一刻忽地触及到了一个残忍的真相，口吻有些艰涩：“倘若要炼制一只怀有十多种毒的蛊虫，是不是要不断地让它们接触新的毒，或者新的宿体？”
怀秋知道她的意思，目色微沉：“嗯。”
这就像是一场恐怖的试验，先是培养出能够适应两种毒的蛊虫，在此基础上不断增加新的毒，倘若人体不能承受，就将蛊虫取出，又放入新的宿体，像是流水生产线一般，最开始是两种，接下来就是五种，再然后十种，十五种......
茯欢没有忘记怀秋所说的，那群人是以自身为容器，作为培养皿来饲养蛊虫。
那就相当于容器体内本身就要并存着多种剧毒。
可是真的有可能吗？
寻常人中了一种剧毒都会痛不欲生，更何况是两种以上？
那群人真的能够培养出同时承受多种剧毒的宿体吗？
可是若真的有了，那背后究竟又堆砌了多少的人命？
茯欢霍然看向了身侧的怀秋，缓缓问道：“如果是你，你能承受多少？”
怀秋的身形一愣，低声道：“十种。”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李二蛋只是谋弋的其中一员，而这个组织真正的主人所拥有的实力，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怀秋本身就怀揣着极高的医术和毒术，他的存在，只会让谋弋更加垂涎。
他若落入谋弋手中，会成为一个无解的杀器。
茯欢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随即深吸一口气，无比郑重地对怀秋说道：“从今以后，我会护着你，绝不会让你落入贼子之手。”
那一瞬，怀秋的心跳得很快。
他几乎忘记了，是多久以前，他的母亲也对他说过这么一番话。
“序儿，阿娘会保护你，等找到抚薬枝，你便可长命百岁了。”
可后来，他的母亲下落不明。
一朝一夕间，他就背负起了整个氏族的命运和未来。
可那时的他，也不过才五岁。
人人都惊羡他在医毒之术上的天赋，殊不知这是一种诅咒。
抚薬枝就是唯一能够破除诅咒的希望。
...
临近春节，虽然天气有所回暖，但坐在车里还是有些冷。
一路上不停地有红梅从车外飘落进来，有一朵刚好落在了茯欢的头顶上方。
怀秋盯着那抹耀眼的红，不禁抬起手轻触上她的发丝，将红梅拈于指间取下。
偏偏寒风作怪，正当那朵红梅缓缓下移，却被风吹散开来，怀秋的手指就这么毫无阻隔地碰到了她的眉眼。
刚刚在给迦夜煎药时，茯欢已经抽空卸掉了妆容，回归了原本的样貌。
当纤长的睫毛轻挠着他指尖，怀秋的呼吸顿时一滞，心头犹如被羽毛拂过。
而茯欢并不知怀秋的本意是取下她头顶的红梅，此时此刻倒像极了他情动所致，竟做出了这般亲密的举动。
“怀秋？”
被她的嗓音唤醒，怀秋的手指不自然地往后一缩，喉结上下滚动：“有一朵红梅落在了发顶上。”
茯欢眨巴着双眼，并没有看到那朵所谓的红梅，倒是望见他脸上的那些麻子有晕散开来的迹象。
看来这些麻子不持久，还会晕染，回头记得避个雷。
怀秋之所以没有卸掉脸上的粉膏，是因为他那张脸露出来太容易让人记住，尤其是那双绿眸，想让人忘记都难。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先低调回府再说，
可惜麻子不给力。
茯欢直接就用指腹抹去了那些个棕色的小点，结果抹着抹着，把他抹成了一只小花猫。
茯欢：“……”
瞥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怀秋当即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茯欢尴尬地咳了咳，视线忍不住往他脸上瞟：“没什么。”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她从袖中掏出帕子，沾了些怀秋特制的药液，轻柔地拭去他脸上的那些痕迹。
不出多时，一张完美无瑕地面庞就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