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君合口中,那维莱特了解到了特查组与这个国家一直以来所准备的一切。
时间的指针扳回两年前。
一些怪异的事件陆续发生在世界各地,它们平白无故,它们无法解释,世界各地都传来了各种各样无法用现代科学解释其原因的“超自然事件”。
这个国家炎国也不例外。
察觉到这些异样的炎国高层在商议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立刻成立了各项机构对可能到来的异样进行评定、探索、研究。
国异特查组,是负责探索的一支由在侦查和推理等领域的精英组成的特别调查组,包括沈君合在这名预备成员在内一共有八个人。
主要负责在异象出现后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进行侦查和评定工作,在确保无危险后将由专项研究员进行介入研究。
【炎国异空间科学研究所】简称异空间研究所,就是这些研究员们所处的机构,他们主要以数理化为基础对可观测到的空间扭曲以及异象现场进行采样分析研究。
除此之外还有【对紧急事件应急处理部队】,简称“清算部队”。
这支小组主要以国家筛选出的精英特种部队构成,其工作只有一件。
那就是在事情失控之前解决掉任何可能会对社会、国家产生威胁的存在,不论生死。
一般情况下特查组在初步确认现场危险等级过高时便会呼叫清算部队进行随行护卫来完成接下来的侦查工作。
之前沈程军迟迟没有率兵突入校园就是因为上级一再命令,在清算部队到达之前不允许有任何的行动。
“在我所已知的组织框架中,只有我们、研究所以及清算部队三方属于前线主力军,毫不夸张地说国家对我们寄予厚望的同时......也不是那么在意我们的死活。”
“就算有人牺牲殉职,很快就会有新人填补上来,例如我。”
“我记得我的前辈是在机构成立时就加入的老前辈了,经历过不少生死,结果你猜他是怎么死的?”
那维莱特回答道:“在应对异象时处理不当招致自身陷入困境从而殉职?”
“呵,要真是那样的话也不错呢,可惜......”
“他是在一次难得的假日中回家看妻子儿子,结果家门还没到呢,就被几个十七八的辍学的混混抢劫了,他本想着拿下他们,结果被这群不知轻重的混账玩意捅了几刀。”
“那个时候的他......其实早就负了伤,不然的话也不会得到这次假日,在那种情况下还赤手空拳面对持刀的几个畜生,还想着在不伤到他们的情况下把他们制服......”
沈君合的眼神之中闪过一阵怒火与杀意,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等我们赶到后,他人已经在太平间躺着了,一句话也没有留给我们,除了胸口和腹部的几刀,他后背上也多出了几刀,估计是那几个混混心有不甘又补了几刀吧。”
看着那维莱特的神色,沈君合似乎又被这段记忆给气笑了。
“哈哈.......听上去多荒谬啊,不是吗?一个快四十的,为国家甘愿献出生命的,真正把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刻在心里的......好人。”
“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人都没有招惹,结果就这么死了?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乡,在回家的路上被自己要保护的人杀死了?”
“而他们就为了那几个钱,甚至连他放在衣服里的勋章都拿走了,我真是......呵呵呵。”
沈君合现在想起来也只觉得命运太过于荒谬了,这种事情居然会是那位老前辈的结局?
他宁愿这名老前辈是在出任务过程中被怪物生撕了,也不愿意看着他倒在血泊中无助又绝望地死去。
“你不会想知道那几个家伙是什么下场的,他们最大十九岁,最小十四岁,而更令我气愤的,是国家会保护未成年人,成年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了,未成年的......我也给判了。”
“有句话我很喜欢,犯罪不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只有同样肮脏的罪犯!他们都该死。”
说到这里,想起在那间废弃仓库里看着那些个家伙惨叫着求饶的样子,一阵快感竟涌上了自己的心头。
竟有些令人欲罢不能。
而那维莱特听完后说道:“你滥用私刑。”
“滥用私刑?呵,不不不,任何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未成年也好精神病也罢,他们是什么人又无法改变被害者的命运,他们当然要付出代价。”
“那维莱特先生,不知您所在的世界是否有成年这一说?”
那维莱特点头默认。
“那么,您的世界是否会有.......未成年、精神病或其他情况的人,杀人是不犯法的?”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那维莱特的内心。
枫丹没有这样的法律,因为审判是公正的,首先要确保的是双方都拥有同样的合法权益。
受害者的权益被侵害,那么加害者就必须得付出同等的代价,尽管枫丹基本上没有执行过死刑,但死刑依旧保留着。
而那些在梅洛彼得堡终身服刑的人也会被莱欧斯利“特别关照”。
如若发生了这种情况,即便真的要宣判死刑,无论是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的判决也好,还是枫丹的法律条文规定的也罢,那维莱特都会依照法律严格执行。
那维莱特说道:“这样的规定是不曾有的,尽管会有针对真心悔改之人的轻判或减刑,但根据法律规定,如若结果应当为死刑,那么这个结果就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年龄、精神层次的疾病等均不会影响判决结果。”
“是么?呵,还真是有些令人羡慕呢,只可惜,看那维莱特先生的态度,那里估计也是不允许使用私刑的吧?”
那维莱特闭目不语默认。
枫丹是不允许执法人员擅自动用私刑的,但.......
他睁开双眼,眼中思绪又回到了曾经。
那个名为卡罗蕾的来自美露莘一族的,极力想得到认可,想帮助人类一起建立枫丹的异族少女却在偏见与嫁祸之中为了自证清白而自尽。
而那个名为沃特林的男人因此动用私刑,被审判为有罪,关押进了梅洛彼得堡。
那是那维莱特早年间刚刚接手枫丹的审判机构时发生的事情了,与现在的自己不同,那时的那维莱特本着维护秩序的原则,不论任何原因与私情,做了什么就判决什么。
这一悲剧的发生是那维莱特四百年来都无法忘怀的,是他内心深处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但是,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当法律无法给受害者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而我很认可这个理念,不知您如何看待呢?”
“一次犯罪只不过是污染了水流,而一次不公正的司法则是污染了水源,而且,他们还逼迫着我们强行饮下那污浊之水,那维莱特先生,请问您会选择饮下那污浊之水么?”
对此,那维莱特回应道:“若司法的源头被污染,那就去净除,若受害者的正义无法被保证,那就去改变,用暴力与一己之欲所塑造出的法律只会令每个人都拥有了犯罪的理由。”
“法律是一种对受害者与被害者双方的相同的维护与约束,它是一杆天秤,从不倒向任何人。”
听到这句话,沈君合神色沉了沉,他问道:“明明是那些家伙打破天秤的平衡在先,却也要维护他们的利益吗?他们不该是罪有应得么?”
“而且,那维莱特先生,法律自始至终都是由人定下的,怎么执行怎么判决,不还是得看人吗?”
“我们的世界自始至终都不存在什么能够决定一切的神明,法律是人规定的,道德是人规定的,平衡也是人规定的,而人又岂是完美无私无欲的存在?”
“这样的人类,制定出的法律又岂是能够平衡一切的?所以这是一种必然啊,那维莱特先生,世上不存在完美的法律,也不存在能够称心如意的判决,而其中......”
“最擅长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我们,则更令人憎恨!”
听到这句话,看着沈君合眼中的神色,那维莱特对他问道:“你憎恨自己的国家?”
“不,不不不,我爱自己的国家,没有国家就没有我们这些人,我憎恨的是那些站在高处却不愿意承担责任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混账,所以......”
“我杀了他们。”
“不公正的判决者、企图脱罪的罪犯、中饱私囊的贿赂者、以及接受了贿赂并迫害受害者的满脑肥肠的达官名门、以自身的优势去犯罪者;包庇者、威胁者、胁迫者、欺凌者等等。”
“他们有的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有的是公务员,还有的是警员、老师、学生、上班族、毒贩、恐怖分子、精神病、高官、领导、富商、贫困者.......”
他一连串地说出了一堆职业与其罪名。
而这些都是死在他手中的他认为的有罪之人。
“你知道吗?那维莱特先生,一开始我也觉得我是不是有些过头了,但是看着那些痛哭流涕的受害者家属,听着那些感慨老天有眼的群众的声音,望着那些歌颂着正义降临的一个个认可的面孔。”
“我就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一切都是为了正义与和平,比起那些高喊着要改变,要公正的,只能躲在屏幕后面望着惨剧一次次发生只能悲叹社会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人要强多了,至少我真的去做了。”
“而他们也忏悔了,临终前的忏悔,我认为那是他们这辈子最诚心的时刻,也是我唯一能给予他们信任的时刻。”
此刻,那维莱特意识到面前的沈君合似乎是一个极其偏执且走向了极端的“刽子手”。
高举正义的断头刀对着一切看不顺眼的对方挥去,他眼中的私刑成为了高尚的代名词。
“现在,那维莱特先生,你大概也已经清楚了我们的组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了吧?连我这种人都在其中,我想您的内心对我应该不止只有唾弃吧?”
那维莱特不会给予唾弃,这是这个国家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枫丹发生的事情。
在提瓦特,那维莱特也并不会特别在意其他国家发生了怎样的动荡,他尊重每一个国家的命运,也绝对不会轻易饶恕触犯了他逆鳞的人。
“你终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到这句话,沈君合也是干干一笑,说道:“是啊,我知道,我时刻都在等待着代价的降临,毕竟我确实杀了很多人。”
“无论怎么讲,杀人犯法是我所认可的法律,所以我也会遵从它。”
“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又多您一个了,您可以将此事公之于众,让真相大白,让正义的法律来审判我,我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或者,您可以接受我的提议,更有大局观一些,来我们特查组看看。”
“这是我的诚意,由内而外地全部展现给您的诚意,您意下如何呢?那维莱特先生。”
原来沈君合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牵动那维莱特内心的同时并判断那维莱特在那个世界的身份。
一般人对于这些事情会持有怎样的态度沈君合是知道的,但那维莱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虽然听了但也仅仅只会给予不好不坏的评价。
而且他对于法律还是挺有见解的,说话的语气也像是一名刚正不阿的法官。
所以沈君合判断那维莱特在他所处的世界应该是一名从事法律专业的从业者。
也许他是一名熟读法文的律师。
也许他是一名负责宣判的法官。
他不会因为这些荒唐又极端的事情而展现出不满或愤慨,他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在听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一样。
这是擅长察言观色的沈君合得出的结论。
也是他所擅长的,将对方引入自己的话题之中。
只要对方内心的印象发生改观,对方的回答也会随之改变。
当你沉浸在他所展开的话题之中,你便会丧失对主事的思考从而一步步地被他引导进他的思维陷阱里,分不清真假,因为你选择了共情而并非理智与冷静。
但是,很显然那维莱特不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