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血海螺旋的巢穴中,格莱恩全身的血液都渐渐地被始祖之血所替换,而阿加莎的意识也自他的眼中显现。
格莱恩时隔多年又一次看到了阿加莎,他咧嘴笑道:“你终于出现了,血祖阿加莎,来吧,条件已经满足了,我相信这些祭品一定能令你满意的!”
始祖血脉吞噬了格莱恩体内的所有血液,阿加莎的意识也将其剥夺。
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格莱恩对着天空大声嘶吼道:“以勒什尔!你必须死——!!!”
血液覆盖了他的面容,抹去了他最后的意识。
下一刻,所有的血液都一同涌入了这具身体之中,于细胞层次将其分解后又再度重塑。
最终,形成了一位苍白面容的女子,鲜血构成了她猩红的长发,在那黑与红交织而成的礼服中,她的容貌也渐渐地回归了最初的自己。
等到最后一滴血被她饮尽时,永夜王都宣布彻底沦为一座死城。
血祖阿加莎降临了。
承载着格莱恩万年来的怨恨而诞生的她早已不再是曾经的自己,如今始祖血脉比上一次死亡时更加浓厚,那血液中也承载着万千血魔的意志。
她既是于当今血魔而言的一万多年前的先祖,也是血魔始祖的意志本身。
是第一个饮下同族之血的罪人,亦是被神所惩戒,不得于阳光下行走的恶魔,存在至今不知多少岁月,关于她的记载也寥寥无几,只余传说。
当她降临的那一瞬间,澜诺、布提斯与芙宁娜甚至那维莱特都感受到了体内血液被她所牵动。
那维莱特能感受到她那强大的力量,毫无疑问地,如今的血祖阿加莎不仅比过去的自己要强大,更比当今提瓦特的七神都更加强大。
可以说,她就是血这一概念本身的具象化。
而这就是格莱恩与食腐教团的邪教徒们共同打造出的,一个足以杀死父神的怪物。
她的身形缓缓地落在了地面上。
突然,大地上的树木花草都在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枯萎,就好似被剥夺了生机与灵魂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生命最终成为了枯死的遗骸。
就连原本被海水浸润的土地也变得越来越干燥,哪怕是空气中的微生物也被夺走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化作细小的粉尘散去。
这身负罪孽的存在,光是行走在这片土地上就给予了这片土地名为死亡的结局。
然而她那没有自我意识的双目之中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甚至映不出她自己灵魂的光彩神色。
她此时此刻内心就只有一个目的。
杀死父神以勒什尔。
尽管这个空间还是外面的世界中,以勒什尔都不存在于此。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停下脚步。
既然感知不到,那就去寻找。
找遍生命存在的任何一个角落,并杀死他们,直至将所有生命屠戮殆尽,以此来找到以勒什尔。
这是对鲜血的饥渴给出的本能的答案。
与此同时尼雅和芙宁娜也抵达了那维莱特的所处位置,她睁开能够透彻罪恶的双眼去看面前的阿加莎。
下一刻,她双目染红,疼痛感使其忍不住捂住了双目,一行血泪从眼眶中流出。
“呃.......这是什么怪物啊?”
尼雅看到了由无数血魔的灵魂构成的血液囚笼正依附于阿加莎的身上,他们哀鸣着、嘶吼着、嚎叫着,宣泄着无穷无尽的痛苦、绝望、憎恨。
这已经不能用罪恶去形容了。
她超越了这些用以裁定之词,化为了不可描述的血之化身。
若那维莱特是掌管水元素的龙王的话,那么阿加莎就相当于掌控血液的魔神,还不止如此。
而从她降临的那一刻,食腐教团的邪教徒们就逃离了此地。
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居然创造出了这样一只恐怖的怪物,也没想到格莱恩那个家伙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格莱恩背叛了他们所有人。
就在这时,那维莱特对芙宁娜说道:“芙宁娜女士,你必须离开这里,接下来的战斗并不是现在的你能插手的。”
“啊?这么严重吗?可是......”
芙宁娜瞥了眼阿加莎后又迅速收回了眼睛。
连看一眼都会感到身心上的双重不适,芙宁娜也不由得一阵担忧。
那维莱特转过身来直面阿加莎,回应道:“无须担心,潮水即便会褪去,亦会再度随着倾斜的天地再度翻涌。”
话已至此,芙宁娜也知道没办法再劝他了,于是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但是在临走前,芙宁娜对一旁的水型幻灵说道:“请你帮帮那维莱特吧。”
水型幻灵点了点头。
之后布提斯就带着芙宁娜离开了此地,而芙宁娜本来还想把尼雅带走,尼雅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先走吧,我还有一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在这里处理,放心,我不会有事,澜诺也不会有事的。”
虽然芙宁娜有些信不过这个堕天圣翼骑士,但眼下也不得不信任她了。
之后,布提斯和芙宁娜一同离开了这片存在于世界的夹缝之中的空间。
等到芙宁娜离开后,那维莱特对尼雅说道:“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问题能够得到妥善的处理。”
“无妨,反正我也不会打扰你们的决斗。”
说罢尼雅张开双翼离开了现场。
此时此刻,现场也只剩下了那维莱特以及阿加莎。
“呼.......五百年间,与你一般强大的对手我并未有过接触,哪怕我如今依旧执掌七之大权的一角,对七神僭越大权的审判的初步性进展也并未开启。”
那维莱特右手凝聚出权杖,敲击了地面。
下一刻,伴随着巨大的徽记覆盖了整个世界,大地开始崩裂,汹涌的潮水从裂缝之下喷发,山崩地裂间奔涌的浪潮席卷了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那维莱特闭上双眼。
“潮水啊.......”
身后衣摆凝聚的水元素化为了一对属于龙的尾鳍随潮水而轻轻浮动着。
“我已归来!”
睁开双眼,龙的瞳孔刻印其中,那维莱特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解放了自己的力量。
漫天的潮水听从水龙王的号令扑向面前的阿加莎。
而阿加莎体内也喷薄出滔天血海。
浪潮与血海撞击在了一起,互相厮杀互相吞噬。
在此期间那维莱特甚至还发现阿加莎体内的血居然并不蕴含水元素。
因此他无法通过血液之中本该含有的水元素来操纵血液本身。
那维莱特与阿加莎缠斗。
而尼雅也没有闲着,她抵达了这个世界的边缘地带。
刚一落地,她就痛苦地跪在了地上,那灰黑色的圣翼竟有一半已经变成了圣洁的纯白。
而她的眼瞳也变成了异色,左边为澜诺的瞳孔,右边为自己的瞳孔。
“呵呵呵.......你真就这么固执吗?接受我不意味着就是坏事,而且你也听到了吧?我们伟大的父神以勒什尔不仅是一个伪善到极点的家伙,还是一个亲手制造惨剧的混蛋啊!”
“格莱恩给你的记忆难道还不够清晰吗?你觉得那是假的吗?”
就在这时,澜诺的声音响起,她大声喊道:“父神的威严绝对不容尔等污秽之灵肆意抹黑!”
尼雅对此不屑道:“你是狂信徒吗?这么维护着你的那个父神,甚至连他的错误都不愿意承认,怎么?真把他当成你的亲生父亲了?”
争夺身体意识主导权的澜诺呵斥道:“生父予我肉身,但父神给予我的是纯洁与正义的灵魂!二者不分彼此!”
听到这样的话,尼雅都觉得澜诺未免有点太过于狂热了。
自己跟澜诺同为尼雅·奥莉薇娅,也有着一样的记忆和经历。
走完了所有的试炼,成为了虔诚且狂热的教徒。
但尼雅·奥莉薇娅是澜诺身为人类的另一面。
就像情绪之间互有相反一样。
信仰越是虔诚越是狂热。
那么负面的尼雅对此就越是嫌弃越是嗤之以鼻。
“你真令我感到恶心啊,尼雅·奥莉薇娅,你还记得那天你做过怎样混账的事情吗?你还记得我是怎样出现的吗?”
这番话掀起了过往的一段记忆,一段被尼雅埋藏在内心深处以至于早已遗忘的记忆。
尼雅在试炼过程中对世间的种种名为苦难的恩赐而产生的质疑。
那些在困苦与绝望中摸爬滚打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的贫民信徒们哪个不比她更虔诚?
可为什么自己总是能够克服困难迎来许多尊重,但他们却只能沦落于此呢?
就好像,自己经历的试炼只要努力克服就一定能成功,他们所处的环境无论怎样摸爬滚打最终也只能在饥饿与绝望的祷告中死去。
甚至她还听过这样一句话......
“食腐教团救了我们所有人啊!他们从不让我们信仰什么,他们只是给我们食物、水以及能够遮风避雨的家!”
这句话和那些在房间角落里互相依偎着彼此取暖的孩童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后.......
自己怀揣着信仰与裁决恶徒的心态。
杀死了那栋房屋里的所有人。
并一再告诉自己,他们都是追随食腐教团的邪教徒,放过他们只会残害所有人。
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拯救更多人。
也正是在那时候开始。
良知和品德自行剥离了这具被信仰所充斥灵魂的身体。
“而我,就是你亲自剥离的良知和品德,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知不知道你为了降下你那所谓的裁决你害死了多少人啊?!”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曾经能得到救赎的人就因为他们跟食腐教团扯上关系所以被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了啊?!”
记忆不断涌现,澜诺跪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头,瞳孔紧缩惊恐地说道:“不、不!不是我!不是他们!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我都是为了父神!为了伟大的以勒什尔!为了这充满了苦难与死亡的世间.......”
“你以为那些苦难和死亡都是谁带来的?!”
“你以为食腐教团是为什么出现的?又是谁把他们命名为食腐教团的?!”
“你知不知道食腐教团变成如今的这般模样得是多么大的绝望与愤怒所驱使的?”
那些记忆,那些被自己压制在内心从不肯揭晓也不愿意去面对的记忆如今化为了烧红的铁钩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内心。
给自己本就伤痕累累的内心又增添了许多难以忍受的伤痕。
“自己去看看啊,尼雅·奥莉薇娅,你所信仰的神,你所见到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圣洁与良善都是建立在多高的尸骨上,而那尸骨下又埋藏着多少遗憾与绝望?”
“那些试炼当中你看到的难道还少吗?你没能拯救的,甚至被你亲手杀死的,难道还少吗?”
化为堕落骑士的尼雅化作虚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抬头吧。”
澜诺缓缓抬起头,而面前的虚影也开始变化。
变成了一个小男孩,说道:“在第十三道试炼的时候,你将我和我的家人一同作为邪教徒处决了,可我们明明只是被抓过去当成祭品的受害者啊。”
之后又变成了一个老人,说道:“我的儿子虽然是食腐教团的人,但他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的错事,连来检查的圣骑士大人都说他无罪,但你却借裁决之名杀了他,也杀了我们全家,就因为我们想要保护他。”
变成一位少女,说道:“我们只是被拐卖了,但你却借着净化我们灵魂为由,用火焰烧死了在铁笼里的我们。”
之后这道虚影变成了越来越多的模样,变得速度也越来越快,但那些声音和画面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不、不要!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做错什么!教义里说的很明确,我能背诵所有的教义我一一对照过!我没有做错!!”
听到这句话,尼雅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是一个令堕落者都感到恶心的家伙啊。”
她神色一凛,直接伸出手掐住了澜诺的脖子。
而在现实中看到的,则是澜诺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样的你还不如去死呢,身为你的另一面,我为此感到耻辱。”
这样做其实也是在杀死自己,这个身体一旦死去,那么无论是澜诺还是尼雅,她们都会随之离开这个身体直至消散,或进入地狱。
因为自杀可是重罪之中的重罪。
两人的脸色愈发难看,最终,尼雅松开了手,她不是仁慈了,而是人是没办法掐死自己的。
她望着面前大口喘气的澜诺,语气有些绝望地说道:“你啊......为什么还有脸活着呢?连活路都不会自己寻找,你就这么活下去还真是令人难以评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