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金斯将阿特兰蒂斯的一切几乎都告诉给了那维莱特。
当那维莱特问起时,他是这样回答的。
“您是一位法官,我相信您的判断,也相信您的判决,因此作为法庭上的论述,我会将海妖的一切都告知于您,不会留有任何的隐瞒,只希望您能够真正看清我们。”
“无论您得出的结论是好是坏,我都希望这场判决对双方而言都是公平的。”
希金斯选择相信那维莱特。
他知道那维莱特跟他们一样甚至是比他们更加亲近海洋的存在,他一定能同他们一样够感受到海洋母亲的悲鸣。
“我想你过于草率了。”
那维莱特觉得希金斯不应该这么直接地相信他。
“没关系,海妖的事情不见得得由海妖来解决,但一定不会让人类去做决定,但您不一样,因此我相信您能给出足够公平的解决方法。”
“......”
那维莱特能给予的只有短暂的沉默。
不知不觉间,判决已经开始了。
原告:海妖。
被告:人类。
他作为这场审判的审判官,做出的判决也将会决定两个种族今后的道路。
因为那维莱特知道仅凭眼下这种状况让两个种族之间和谐相处几乎是不可能的。
海妖本身就对人类有偏见与厌恶。
而人类更不可能会认可海妖的提议。
那么这场判决到底谁是有罪的.......
其实很难下定论。
是想要活下去所以准备覆灭人类的海妖有罪?
还是说污染了海洋减缩了海妖生存环境的人类有罪?
看着那维莱特的眼神,希金斯知道这次自己恐怕给那维莱特出了一个难题,但这也在希金斯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这也许很难做决定,但您也可以选择置身事外,让决定权交给我们和人类就好,我不想您为此感到为难,那维莱特先生。”
“我会给予你们与人类一个合理的答复。”
那维莱特给予了一个没有答案的回答。
这个回答需要时间去决定。
“那么,就请我向您表示敬意与感谢,那维莱特先生。”
之后,那维莱特便告别了阿特兰蒂斯,回到了海滩。
回去的路上那维莱特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不是针对某个人之间的判决,而是两个文明种族之间的判决。
支持海妖,那么就得替海妖们完成他们的要求,让人类不再污染海水,否则就得眼睁睁地看着人类覆灭于海潮之中。
支持人类,那么海妖就一定会发动灭绝计划,让人类永远葬身大海,那维莱特一定会阻止海妖,而阻止海妖以后,人类恐怕会全面对海妖宣战,有那维莱特协助,宣战的最终结果就是海妖灭族。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要想同时成全双方,那么人类就必须遵从今后不再污染海洋的要求。
这样海妖不会再执着此事,人类也不会有任何的危机。
两个文明都能够像曾经那样互不干涉,直至某一天人类凭借自己的探索发现了海妖,但那也是人类的事情,不再需要那维莱特去掺和了。
但眼下,那维莱特也有两个选择。
坐视不管或下达判决。
心情稍显复杂的那维莱特回到了海景酒店,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身旁传来芙宁娜的声音。
“嗯?那维莱特你回来啦?”
他侧头看向芙宁娜,回应道:“嗯,我回来了。”
“你都出去一天一夜了哎!电话打不通不说还显示你在服务器外?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面对芙宁娜的询问,那维莱特打开房间的门说道:“进来谈吧,芙宁娜女士。”
心中有些困惑的芙宁娜跟那维莱特走进了他的房间。
而那维莱特也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芙宁娜。
芙宁娜的表情一开始是惊讶,到最后却变成了心情沉重的默然。
“芙宁娜女士,你对此有什么看法么?”
见那维莱特居然把问题抛给了自己,芙宁娜深思片刻后回答道:“嗯.......如果真的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话,我觉得人类是有错的,但是.......”
“海妖也根本没有跟人类谈论过此事,他们的做法也太极端了,也许此事有回旋的余地,也许人类真的能做到呢!毕竟保护海洋这种事情这些年包括这个国家在内的许多国家也一直都在呼吁呀!”
芙宁娜觉得事情不应该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海妖们可以试着跟人类谈一谈,只要谈妥了,人类真正将保护海洋视为重任,那么海妖们也不用再走到这一步了。
“芙宁娜女士,也许你想的有些天真了。”
“不,那维莱特,是你把事情想的太过于复杂了。”
这次芙宁娜跟那维莱特持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战争与毁灭绝对不是唯一的道路,只要人类能够团结起来一起面对此事,我相信人们一定会自发地保护海洋的!”
“团结.......”
那维莱特抓住了这个字眼,他继续问道:“芙宁娜女士,你认为,人类在什么时候才会团结一致呢?”
“唔?我.......虽然现在不知道,但我相信人类一定能够在危难来临时团结的!”
“这就是答案,芙宁娜女士。”
......
到了夜晚,那维莱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漫天群星,听着潮起潮落的与掺杂在其中的海浪拍打礁石的来自海洋的乐曲。
那维莱特没有任何的困意,答案已经得到了,但这个答案也不会是绝对的。
就在那维莱特心中思索着其他的答案时,熟悉的攀爬床铺的动作稍稍遏制住了那维莱特延伸的思绪。
芙卡洛斯探出头来,问道:“睡不着吗?”
“你知道对我来说睡眠并不是每日的必须行为。”
“也是,我记得你曾有一次不眠不休连续一周的工作,要不是芙宁娜站出来要求你必须得进行不少于九小时的睡眠的话,你是不是会一直工作下去?”
“必要时,我会进行适当的休息。”
“适当?也许你的责任心会驱使你的意志力去抵抗身体的困倦,就算你是水元素的龙王,你的适当范围也不应当放的这么宽敞哦,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侧过身来,而芙卡洛斯则顺势又坐在了他的身上。
“这次我也许不该说你多管闲事,甚至应该庆幸你管了这件“闲事”呢,那维莱特,如若真的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度过这五天,那么这个暑假芙宁娜只能在汪洋大海里享受畅游计划了。”
“这么说来,这功劳也得算芙宁娜的一件呢。”
听到芙卡洛斯这么说,那维莱特也给予了认可。
确实,如若不是芙宁娜提出了旅行计划,那维莱特也不会出面,那么海妖的问题也根本不可能得到缓解与解决,他们拒绝和人类交流也就注定了此事为单方面的判决而并非相对平衡的谈判。
“所以,你真的打算按照你们商议的计划行事吗?你就这么相信人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吗?在面对一个.......不是人类的文明,你觉得人类会承认海妖的文明吗?”
“你有想过即便能够解决这次事端,人类和海妖今后就能够和睦相处吗?”
对此,那维莱特回应道:“若心中只是怀有顾虑而不去做的话,那么想要的结果也就永远只存在于理论当中而无法真正去实现。”
“你说的很对,只是一味地顾虑的话,是无法实现目标的。”
那维莱特望着芙卡洛斯,想起她的过去,于是那维莱特问道:“你在制定那个计划时,会考虑这个计划将会发生的不确定性吗?”
听那维莱特提及此事,芙卡洛斯回应道:“当然考虑过,但是这件事情我找不到别的人选,只能寄希望于芙宁娜,而芙宁娜能挺过来也是我为之惊讶与敬佩的。”
“我并非认为芙宁娜无法挺过来,我只是没想到芙宁娜能做到这一步,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坚强,所以我的计划才成功了。”
“这期间,我甚至都没有干涉过她的任何选择,也没有在她一次次的痛苦与绝望之中给予任何一声的抚慰,但她依旧愿意相信我,相信那个充满不确定性,稍有不慎就会灭亡的未来。”
说到这里,芙卡洛斯俯身下去,双手在那维莱特的耳畔两旁撑住,贴近那维莱特的面容,说道:“我想......这应该就是你选择相信芙宁娜的原因吧?”
那维莱特问道:“那么你愿意再一次相信她?”
“不,我已经不会再寄希望于芙宁娜了,因为她不该再去承受这些期望了,我希望芙宁娜不用再去为那些事情而烦恼,我希望她能更自由地活下去。”
“所以.......”
面容距离再一次被缩短,鼻尖之间已经触及彼此。
芙卡洛斯对那维莱特说道:“让她去选择是没问题的,但请不要让她再去肩负那些不必要的责任,那维莱特。”
对此,那维莱特说道:“也许,那正是她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芙卡洛斯的神色微微怔住了片刻。
她一直觉得那些事情不应该让芙宁娜扯上关系,可她也没有去想有些事情是芙宁娜自愿去做的。
因为做出选择也就意味着承担责任,即便什么都不去做,这件事情发生的后果也依旧会影响芙宁娜的心态。
芙卡洛斯坐起身来,注视着那维莱特的双眼。
那维莱特坐了起来,芙卡洛斯也后撤了一点到了那维莱特的大腿上。
两人就这么从一个奇妙的姿势变成了另一个奇妙的姿势。
“也许我该试着相信芙宁娜。”
芙卡洛斯担心的是芙宁娜那颗心怀正义与良善的心会令她陷入麻烦之中。
这些麻烦里不止是安全问题,还有心灵上的问题。
没有确切结论的谈话暂时落下了帷幕,之后那维莱特特意联系了沈君合,将此事告知给了他。
“呃.......好不容易夜班刚刚结束,我还以为您能给我带来点什么好消息呢,那维莱特先生,这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问题可不是我这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决定的啊。”
沈君合完全就没有料到在这颗星球上居然还存在着一个跟人类一样甚至有可能比人类更为久远的文明。
而这个文明就存在于以未知而着称的深海中。
这个劲爆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对于整个社会乃至全球而言都是一件极其轰动爆炸的真相。
“但你可以去传达此事,这件事情特查组应当知情。”
“特查组处理的是异象而不是本土事件啊.......唉,行吧,详细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有您作保证也不需要什么证据了,我会先去跟教授聊聊这件事情,之后再向上边的人汇报。”
沈君合不得不接下这个重担。
而沈君合又问道:“话说,那维莱特先生您有没有好的对策呢?还是说........您,打算站在海妖那边呢?”
面对沈君合提出的这个问题,那维莱特回应道:“我并不会在你们之中随意站队一方的,我更希望此事能妥善处理,而并非单方面给予制裁,而我的看法是这样的.......”
听完后,沈君合倒觉得轻松了不少,于是说道:
“是么?好吧,我尊重您的选择,也会支持您的选择,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打搅您了。”
之后,电话挂断,而那维莱特站在窗边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大海依旧在思考着五日以后的打算。
而沈君合看了看时间,而后又从通讯录寻找了一番,打给了另一个人。
芙卡洛斯回到了房间,却也没有睡去,只是在卫生间静静地盯着面前的镜子出神。
“芙宁娜.......若这一切真的都是你的选择的话,那我也会支持你的,但是.......”
她伸出手,轻抚镜面就好似在轻抚自己的脸庞。
“有些时候,我们并不能决定我们在选择后就能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