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安东军按照惯例,陆陆续续地开始出营列阵。
这是王彦庭给军队立的规矩,一方面培养士卒的服从性,和后世的站军姿差不多。
最关键的,一群士卒无所事事是很容易出事的,很多败坏军纪的行为就是因为太闲了。
所以只要不是雨天,安东军基本是雷打不动要列阵半个时辰的。
但是今天,一出营地高思继就感觉到不对了。
对面的蜀军,虽然还是摆出一副围困阶州的样子,但是兵种的排序不对了。
后面有太多的刀盾兵,反而很多弓箭手出现在了面对城墙的最前面。
“巴图,蜀军有鬼啊。”他轻轻地和身边的巴加图尔道。
“高指挥使,你不就等着这一天吗?”巴加图尔呵呵地笑,他也看出来了,对面只要转个身,就变成了对安东军的攻击阵型。
“投石营,进营地准备!”高思继低声和身边的传令兵吩咐。
本来站军阵投石营也是参加的,但是既然是备战,那就要回到营地投石机旁边了。
“高指挥使,我去了!”巴加图尔也是交代一声,告别了高思继,往一侧的弓骑兵军阵策马跑去。
“通知全旅,备箭!”他向自己的传令兵下令。
备箭,就是每个弓骑兵的马屁股两侧要准备6个箭壶,180支箭。
虽然没有人可以用完这么多,最好的弓箭手最多也就发射40-50支箭,两个手臂就废了。
但是弓骑兵是在战马奔跑中战斗的,很多箭矢就在路上被颠的掉出了箭壶,这时候,战友的备箭就很关键了,可以抓过来就用的。
而且,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就不强调准星了,你能够把弓拉开就行,完全靠数量取胜。
很快,辎重人员把大把大把的箭矢,分到了两侧的弓骑兵手上。
命令一点点传递到了每一个都将手里,然后每一个队正被都将叫到眼前吩咐了一阵。
列队半个时辰,所有的信息被传达到了每个士卒耳朵里。
很快,一阵鼙鼓声,这是解散的命令。
安东军开始后转,陆陆续续往军营里撤。
就在这一刻,前面的蜀军突然传来了军鼓声,所有的士卒都是一个转身,向着安东军逼上来。
“来了吗?”一丝冷笑浮上了高思继的嘴角。
按照正常来说,最好是安东军有一部分进入了营地,半渡而击。
但是他知道对方不敢,怕有人进营地可以引爆地雷。
其实那是安东军制作的用来防止偷袭的警报设备,是一种很薄的中空的瓷器,对于敌人挖掘地道的声音特别敏感。
王彦庭自己挖地道炸了淮南军,自然也要放着别人学习,所以营里营外都要埋设。如果营地里听到动静,就去营外确认,因为那代表已经挖到营外警报器的附近了,会很清晰。
作为王彦庭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小花招,这些设备还被刻意漆成了黑色,所以很多时候还能够威慑敌军,以为是地雷。
他们又不了解火器,如果是地雷,埋在地里几天,早就受潮了。
当初炸宿州的时候,地雷都是放在密封箱子里,踏白军临时开箱装导火线的,所以爆炸时间完全不统一。
不过现在蜀军已经上了套,这些就不重要了。
“迎战!”高思继大声命令,他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才来。
安东军的军鼓一变,全体士兵马上就重新转身,开始布置军阵。
对面,王宗播看着安东军在很短时间里完成了回营到迎战的两种状态的切换。
“不愧是安东军啊。”他也不得不佩服安东军的精锐超出想象。
不过,自己有兵力优势。
他对骑兵是不抱希望的,所以,就是准备用步兵死缠住对方,完全靠人数去消耗。
“冲锋!”两军相距已经不足一百步,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对面,已经完成防御队形的安东军静静地看着眼前冲过来的蜀军。
习惯了和人高马大的草原部落还有北方汉子作战,眼前的蜀军实在是有点不够看的。
只有各级思政官还在大喊:“定住神,准备防御冲击。”、“军功就在眼前,留给儿女的最好礼物!”、“给部下一个好榜样,给上级一个好表现!”
这一次出战李茂贞,是思政官在战场上的第一次实战。
怎么说呢?
效果好的出奇,过程囧的离谱。
王彦庭好几次都想喝止这帮超常发挥还乐此不疲的孙子,总感觉自己成了传销集团的大头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写的提纲怎么到了这群家伙手里变成这个鸟样了。
不过这一刻在高思继眼里,出奇的和谐,眼见着士气就上来了。
“轰...”两军撞在了一起。
“投弹!”“放箭!”
两声令下,两个旅的步兵中一千名投弹兵唰地甩出来一千个手雷。
后面和两侧,两个营的步兵弓箭手和两侧的弓骑兵一共六千支箭矢飞上了半空。
蜀军后面的王宗播一下子不好了,他没有想过安东军这么不讲武德。
但是这一套战术是安东军已经练习了几年了,以往都是为了战略目的没有用过。
这一次王彦庭难得指示高思继打得狠一点,战术上完全放开,那当然是杀伤力拉满。
可是没有见识过得王宗播一下子就傻了。
你能想象一万多人的部队面对一次就是六千支箭矢的覆盖吗?
他想过安东军的弓骑兵,甚至计划过在自己步兵上去缠住弓骑兵的时候,自己的亲骑军怎么突击进去。
不过纸上谈兵总是特别的简单和理想化,拉上战场他才知道五千弓骑兵是多么的致命。
如果说对上骑兵可能因为战马跑动的原因还有一大半落空,对上步兵那几乎就是原地射鸭子,就看一只鸭子身上中了几箭而已。
他已经不能再等待所谓的最佳时机了,再来两轮自己的步兵就崩溃了。
“亲骑军出击!”他一挥手,只能赌一把。
此刻他的理智已经丧失,想到这一仗战败的后果,他只能放手一搏。
“忽...”一匹匹战马从他身边掠过,分成两队直插向安东军的骑阵。
“冲进去...一定要冲进去!”王宗播像一个赌徒一样,双手紧紧攥拳,嘴里念叨着。
突然,对面安东军的弓骑兵开始启动,居然是向侧后方逃跑了。
我特么...
王宗播快崩溃了,这么果断吗?
他当然知道安东军的放风筝战术,但是没有想到人家已经到了如此熟练的地步。
怎么办?骑兵去冲步兵?不行,对方可是有手雷的。
他还在纠结,更加诡异的情况出现了。
自己的两队骑兵,居然不是追击,而是绕个圈往回逃了。
我去!
王宗播的脸色都变了!
这帮逃兵,你逃的理由呢?你是追击者,居然先逃?
他不知道此时亲骑军的骑将也在骂骂咧咧地骂他这个混蛋。
居然会让自己两千骑兵对付五千弓骑兵,你特么两万也不够啊。
自己不出击就是战场抗命,要砍头的,出击了打不过总行吧。
至于为什么逃跑?
从宣武军那里传过来对付弓骑兵的心得就是:宁愿他追你,不要你追他。
仔细分析,相当有道理。
他追你,你就死命逃跑就可以了。你追他,追着追着发现打不过,回头还要经历一番他追你。
等于是一次赌命和两次赌命之间的区别。
睿智无比的骑将甚至都没有往自己本阵逃跑,被粘上了就跑不掉了。
他率军直接往后方一刻不停,最好跑回兴元府。
应该说这是全国研究安东军打法的结果,此战过后弓骑兵非常郁闷,一共斩获才两百多人。
尼玛!
这帮孙子比自己还主动,说跑就跑,都来不及反应。
绝对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边,王宗播目瞪口呆地看着从自己后方冲过来的唐道袭。
唐道袭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王宗播的出击他事先并不知道,只是在城东听到了动静才过来的。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远处两支骑兵风驰电掣地掠过他的队伍。
前方,蜀军的步兵正在被安东军全面的压制。
“唐指挥使,赶快把援兵压上去!快!”王宗播还在临死一搏。
“王昌远,你混蛋!”唐道袭已经大致判断出了情况,毕竟进攻和防守的态势是一目了然的。
只不过进攻的死的太多而已。
“撤军!”他冷冷地下令。
“指挥使,再进攻一次吧,也许...”王宗播请求道。
“王宗播!你特么睁大眼睛看看,对面的投石机都压下去了!”唐道袭脸色铁青,他已经不顾斯文地开叫对方的姓名了。
“什么?”王宗播一愣,果然,那四台投石机的长臂在缓缓下降中。
飞雷!
两个字像在他头顶炸开一样。
这一次,他最后的侥幸被炸的粉碎!
“快撤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