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的目光透过车帘,最终落在袁绍和曹操身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以及半年多的傀儡生涯,让他显得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只见他缓缓开口,用格外平静的语气说道:“两位爱卿护驾有功,待返回洛阳之后,朕定会论功行赏。”
袁绍、曹操连忙躬身施礼,表面上谦逊有加,口中连连推辞,但他们心中却不知在暗自盘算着什么。
“董丞相如今身在何处?”刘协低声询问。
袁绍闻言,高声答道:“董贼蒙蔽圣听,恣意妄为,如今已被我等正义之师击溃。还请陛下即刻随微臣一同返回洛阳,重掌朝政。”
袁绍的神情中透着几分得意,仿佛这场胜利是他一人的功劳。
“一切由爱卿做主。”刘协只是微微点头。
袁绍见刘协如此配合,心中大喜,当即下令起驾回宫。同时,他又派出一支精锐军队,去追回那些正在西迁途中的朝廷大臣。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袁绍跟在天子车驾的右侧,正往洛阳进发。
“本初兄,可莫要忘了小弟我的功劳啊!”曹操驱马向前,脸上堆满笑容。
袁绍颔首,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兴奋地回应:“孟德放心,你将天子车驾护送至此,当居首功。等回到洛阳,我必定奏明天子,封你为前将军。”
“那就多谢了,有本初兄辅佐天子,定能让天下重归太平。”曹操心中暗自欢喜,连忙拱手一礼。
“哈哈,还是孟德懂我!”
比起董卓来说,袁绍的优势就太大了。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而他又身为士族领袖。无论是出身还是家世,都远不是董卓这样的边郡武夫所能比拟的。
曹操故意没有提及汉室,自然也是在暗示袁绍可以代汉自立,这让他如何不欣喜万分,甚至早已将王允等人尚未归来的事情,抛诸脑后。
“孟德,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袁绍引着曹操来到一处僻静之所,特意压低声音说道。
“本初兄但说无妨。”曹操爽快地回应。
“我听闻卢植此刻正领兵驻守在洛阳,这可如何是好?”袁绍面露忧色。
“难道你想……”曹操做出一个手势。
“正是,不知贤弟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袁绍一脸恳切地望向曹操。
“这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本初兄既然手握天子,只需如此这般……”曹操凑近袁绍,轻声耳语,当即为他谋划了一条计策。
卢植声名远扬,曹操也心有忌惮,可不敢轻易答应袁绍的请求。更何况曹操自幼熟读兵书,又岂会看不透这借刀杀人的伎俩。
洛阳城,皇宫。
一场小型朝会正在举行。
天子刘协端坐在龙椅之上,左右两侧分别站立着十余位文臣、武将。
袁绍因护驾有功,成功晋升为大将军。杨彪改任太尉,司徒王允也在曹操的好言相劝下,回到了洛阳城。
荀爽重新担任司空,其余如皇甫嵩、朱儁、袁术、曹操、王匡等人都得到了相应的封赏,然而,唯独卢植被遗漏了。
不过,卢植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对这些官职和封赏毫不在意。
“启奏陛下,卢植与弘农王占据青州,软禁朝廷任命的刺史,此等行为实属谋反。”袁术斜眼一瞥,当即出列参奏。
刘协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卢植,问道:“卢尚书,这可是实情?”
“回陛下,为了讨伐董贼,此事实属无奈之举。”卢植恭敬一礼,不卑不亢地辩解。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袁绍义愤填膺,猛地跳出来指责。
“休要以讨伐董卓作为借口,看看我联盟军上下,若是都像卢尚书这般触犯禁令,这大汉的天下岂不是要乱成一团?”
“陛下,卢植怂恿弘农王意图谋反,其罪当诛!臣建议诛杀他三族,以儆效尤!”袁绍转而向刘协请命。
刘协脸色一沉,当即下令:“来人,将卢植拿下!”
卢植闻言,满脸愤怒,他挺直了身子,大声喊道:“陛下,为何听信谗言?”
荀爽、皇甫嵩、朱儁等人见此情形,只是象征性地劝说,请天子从轻发落,子干兄也是受弘农王怂恿,一时糊涂之类的云云。
“也罢,念他勤勉多年,只诛首恶,至于夷三族就免了。”意外的是,刘协竟同意了他们从轻发落的建议。
“还有弘农王,一旦让他走脱了,可是后患无穷。”袁绍在一旁提点。
刘协微微点头,随即补充道:“拟旨!全力搜捕弘农王,格杀勿论!”
“哈哈!”卢植再无顾忌,大笑不止。
此时他哪里还不懂得刘协的谋划,或者准确的说,是袁氏谋划了今日这一幕。
刘协与弘农王有私仇,因为当年何太后残忍地毒杀了刘协的生母。
而袁绍、袁术最担心的就是刘禅手中的兵权,若不将这股力量彻底铲除,刘协的皇位则难以坐稳。
而荀爽、皇甫嵩他们背后的士族集团,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刘协,而不是被废黜的前任皇帝。
所以,卢植就成为他们首先攻击的对象。
“快押下去,行刑!”袁绍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卢植想清楚这一点,也就不再挣扎。他已垂垂老矣,本就没几年好活,今日死在天子手中,他无话可说。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唯一令他痛心的是,弘农王托付给他的数万军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袁氏所吞并。
皇宫外,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卒正押着卢植赶赴刑场。
刘备此时正好守在宫外等候,当他目睹卢植竟被当作囚犯对待时,顿时怒不可遏,毫不犹豫地拔出兵刃,率领麾下士卒就猛扑过来。
刹那间,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此时,皇宫的禁卫军全是袁绍的部下,统领颜良见机不妙,连忙赶来支援,但依旧不是刘备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
“停手!”卢植声嘶力竭地大喊。
刘备如遭雷击,当场愣住,仿佛听错了一般。
“老夫叫你们停手。”卢植再次重复。
刘备这才如梦初醒,艰难地下达命令,让手下士卒退出交战。他怒火中烧,与颜良的禁卫军在宫外对峙着。
“这是圣上的旨意,难道你们要造反吗?”卢植怒目圆睁,看向刘备。
“学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卢师您去送死啊!”刘备一脸激动。
“你一介外门弟子,有何脸面以弟子自居?”卢植双眼一闭,心中早已决定舍身成仁,只是放不下这些从青州带出来的军队。
“老夫一生只教过你四个字,而你至今只学会了一半,我卢植没你这么蠢的弟子,还不滚回青州去。”
刘备呆立当场,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紧紧看向卢植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