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天牢出来,又跑到长寿宫的消息,悄然在后宫传播。
让后宫的这些妃子疑惑不已,皇后被禁足了,还能四处乱跑,足见皇上对皇后的溺爱纵容。
然而事实是顾俊深被一堆繁杂之事充斥着,哪里还能顾得上皇后。
加上他如今抽不出时间去看望太后,皇后代劳也无可厚非。
楠香得知皇后并未对贤妃做出何事时,心中虽疑惑,但还不值得她去探究。
如今她忙着处理后宫政务,又要研制治疗顾俊深的药,更要照顾俩孩子,给他们温书,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管这些闲事。
听雪堂内,苏氏的脸色却如同窗外的阴云,沉重而压抑。
她原本精心布局,企图借皇后之手,让那害她失子的真凶贤妃自食恶果,却不料皇后竟未动分毫,反而在天牢中短暂停留后,直奔长寿宫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心中五味杂陈,不解之余,更添几分挫败。
她不禁自问,难道这就是皇后与普通妃子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吗?
她大抵伤心了一阵,但一想到进入天牢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加上贤妃所处的黄家如今惊变,更是翻不了身,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后宫的这些妃子对皇后如此无作为也是怒不可遏,毕竟得知自己怀不了孕是贤妃下手后,她们心中多多少少会产生怨念。
只是最后她们都并未有任何动作,因为有了前车之鉴。
冷贵人因为得知自己怀不上孩子的原因竟是贤妃背后出手,跑到养心殿请求皇上重惩贤妃,为自己做主。
皇上嫌她吵闹,故而将她给禁足了,至此后宫再也没有妃子敢有任何怨言。
苏氏也熄了想要再次作妖的心思,一心等着贤妃不日后被处死。
……
数日后的清晨,阳光穿透薄雾,斑驳地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似乎被这庄严之地所感染,变得格外柔和而静谧。
养心殿内,笼罩着一片不寻常的宁静,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很是压抑的氛围。
顾俊深经过这几日来的自我调适与楠香无微不至的关怀,心中那股因时事纷扰而生的躁动,已渐渐平息,情绪也变得稳定了许多。
此刻,他端坐于案前,目光专注地审视着李怀生不辞辛劳重新梳理的冤案卷宗,每一页都承载着无辜者的哀鸣。
他的眼眸中,除了难以置信,更多了几分沉重与愤慨。
原来,看似光鲜的朝堂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多的不公与冤屈,而黄将军黄远胜的名字,如同暗夜中的阴霾,频繁出现在这些触目惊心的案件中,令顾俊深怒不可遏。
这位虽非黄御史直系,却是位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黄大将军,其行为何其嚣张,竟无视北朝律法。
让顾俊深再次对军部的纪律与忠诚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回想起两年前他遭遇的埋伏,顾俊深至今心有余悸。
那日,他自军部夺回兵权,满心以为能借此契机重整朝纲,不料却在归途中遭遇了精心策划的埋伏。
前后夹击的刺客,人数虽不过三十有余,却个个身手不凡,显然训练有素。
幸好他身边侍卫皆是精挑细选的勇士,此战以少胜多,这是加上顾俊深久经沙场,武艺不凡,才勉强脱险,但代价是三分之一的护卫血洒当场。
事后调查,那些刺客既非军中人马,亦非敌国细作,其背后势力之隐秘,让顾俊深深感忧虑。
自那日起,他便暗中布下天罗地网,誓要揪出朝中那些暗中豢养私兵、意图不轨的奸佞之徒。
而今,李怀生的告发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黄家私下圈养私兵的消息,更是让他想起了当年之事。
顾俊深当即下令暗卫前往探查,结果却令人震惊——在后院操练场,竟发现了大批私兵正在紧锣密鼓地训练,其中不乏黄家大公子与三公子的身影。
翻阅着手中的案件登记,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桩冤案,每一桩冤案都让他心如刀绞。
顾俊深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深知,这不仅仅是对黄家的清算,更是对整个北朝吏治的一次深刻反思与整肃。
案件中不少人竟然都是在军部有不少丰功伟绩的人才,甚至参与了抵御敌国入侵战争,保家卫国,竟然还受冤情入狱。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顾俊深的眼眸猛然腾起一股凛冽的寒意,将手中的案卷狠狠地摔落在桌面上,那声响犹如惊雷,在静谧的殿中回荡不绝。
若非李怀生站出来为秦晨阳一案发声,真相或许将永远被尘封,连同那些无辜蒙冤、本该在战场上发光发热的有功之士,也将继续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饱受煎熬。
念及此,顾俊深的心头涌起了些愧疚自责,如同千斤重石压在胸口,让他几乎难以喘息。
他作为一国之君,到底是登基时间短,竟让如此众多的冤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然发生,而他却浑然未觉。
不过,此事也怪不得顾俊深。
秦晨阳等案件都是陈年旧案,当时顾俊深还是太子,并未登基。
“你所说的这位秦晨阳倒是个人才!不畏权势,宁死不屈。”
顾俊深回想起李怀生方才提到的秦晨阳一事,不由地感慨道。
\"不知皇上如何裁决这些冤案?秦将军,一身荣耀战功,竟被黄将军无端污蔑。
此等忠良之士,岂能任由冤屈深埋,草草收场!\"
李怀生紧锁着眉头,嘴角微微颤抖,掷地有声地说着,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不公的愤慨。
六年前,那段因权势倾轧而无力申冤的记忆,如同锋利的刀刃,在李怀生的心头反复切割。
此刻,那份憋屈与不甘再也无法被压抑,化作了他脸上复杂的表情。
“既调查清楚了,便将这些人无罪释放,并且官复原职。
问问他们想要什么,若是要求不高,朕便允了。算是朕对他们的补偿。”
顾俊深思虑片刻,随即轻叹一声。
心中也不知该如何补偿他们,毕竟坐了六七年的无端牢狱,那是一种怎么样憋屈的感受?
“另外,朕还想给他们升官。不过还要视军功为前提。”
“皇上英明!臣遵旨!”
李怀生听后,沉声拱手,眼底难以掩饰喜色。
他总算是不负楠香所托,将秦晨阳此案给翻了。
……
北朝地牢,四周被无尽的黑暗给吞没。
在一间地牢的角落,秦晨阳蜷缩在堆满杂草的草席上,那草席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颜色,与周遭的泥泞融为一体,显得黝黑而肮脏。
他的衣物,自六年前被囚禁于此日起,便未曾更换,早已被泥垢浸透,也未曾洗过澡,身上散发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六年的光阴,对于外界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秦晨阳而言,却是无尽的煎熬与折磨。
他的身体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日渐消瘦,面部双颊深陷,颧骨高耸,显得格外突兀。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如今却空洞无神。
忽的一阵渴意袭来,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喉咙,他上回喝水还是半月前。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四肢因长时间沉重的铁拷束缚而显得僵硬无力,只能是一步步向着铁栏前爬去。
“喝水……我要喝水……”
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却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没有丝毫回应。
就在这时,地牢的大门被打开了,李怀生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
一缕久违的阳光也穿过地牢的大门,让地牢里头迎来了些光线。
“皇上已下令将秦将军释放,并官复原职,尔等还不速速行动,将秦将军迎接出来?”
李怀生语气威严,眉宇间透露出不满与急切,显然对狱卒们的迟缓感到不满。
狱卒闻言,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愣了片刻,随即猛地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秦晨阳的牢房前,手中的钥匙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是!遵命!”
狱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与慌乱,他慌忙地将钥匙插入锁孔。
李怀生也快步走至牢房前,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待。
他侧耳倾听,清晰地捕捉到秦晨阳那微弱而重复的呼唤:“水……水……”
随着锁链的哗啦声响起,牢门缓缓开启,秦晨阳也裸露在了几人面前。
他心头不由地一阵酸涩,曾经英武的将军,成了这地牢囚犯,还受到这般对待。
“还听到秦将军想要喝水吗?在愣着干什么?”
李怀生朝着另一站着不动的狱卒呵斥道。
狱卒赶忙拿起案上的水壶,谨小慎微地往秦晨阳口中倒去,躺在地上的秦晨阳张着大口贪婪地喝着。
“秦将军你自由了!”
……
延禧殿内,春日的温柔与雨后的清新交织成一幅宁静的画卷。
连日秋雨细细密密地织过天空后,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凉爽,但不过几日,便温暖如绸,轻轻包裹着这座宫殿。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楠香专注的身影上,为她手中的女红添上一抹金色的光辉。
楠香正低头细致地缝制着香囊,针线在她的指尖轻盈跳跃,如同精灵在春日的舞池中翩翩起舞。
随着菊平轻盈的脚步声在殿内回响,她轻轻地将未完成的香囊置于女红篮中,动作间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温婉与从容。
“菊平,你来得正好。”楠香轻启朱唇,传唤门外等候的菊平,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温柔而不失威严。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优雅地站起身,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茶香袅袅,与殿中的温和气息相得益彰。
“娘娘万福!”菊平行至楠香身旁,微微欠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喜悦。
“可是又传来了好消息?”楠香轻抿一口香茗,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回娘娘,是李大人送来的信。”
菊平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完好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楠香手边的茶案上,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哦?你可知信中内容?”
楠香眉宇间掠过一丝好奇,语调中带着一丝试探。
菊平略一沉吟,轻声道:“奴婢斗胆猜测,应是关于李大人翻查秦将军冤案之事有了进展。方才经过养心殿时,刘胜公公特意告知奴婢的。”
楠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这刘胜公公,倒是个人精,消息灵通得很,又不失时机地与人结交,真是个妙人。”
言罢,她轻轻摇头,似是在笑谈,却又透露出对后宫生活的看淡之意。
“确实如此,娘娘。奴婢每次路过养心殿,刘胜公公都会拉着奴婢说上几句宫中的新鲜事。”
菊平附和道,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养心殿离着延禧殿近,在一条道上,菊平不想路过都难。
“那你为何从未向我提及?”楠香忽地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菊平微微一愣,随即解释道:“回娘娘,那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奴婢怕打扰了娘娘的清净,故而未曾禀报。”
“你呀,总是这般细心。”楠香轻轻一笑,话语中带着几分宠溺。
随后,她缓缓拆开信封,仔细阅读起来。
片刻后,一抹难以抑制的喜悦在她嘴角绽放,如同春日里最绚烂的花朵。
“李大人果然不负所望,已成功整理出那些冤屈的案件,并已呈报皇上。秦将军不日便能重见天日。”
“这真是个好消息!”
菊平闻言也是满心欢喜,对李大人的高效办事能力感到由衷的敬佩。
“菊平,你务必留意秦将军出狱的具体时间,第一时间告知绿绮。这样,我们也算是完成了对她的承诺。”
楠香嘱咐道,脑海中则回想着信中关于沐家沐婉兮的事。
自从黄家被皇上下令抄家后,沐婉兮也接了沐家剩余分支来到平城想要重新发展,因挂念着黄家之事,故而时常叨扰李怀生,让他的信中多了些埋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