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他们是没有多想过的。
他们也曾上过朝会,在朝会上,和户部,兵部,刑部这些人,据理力争。
理由,说了一大堆,不论是从逻辑上还是从出发点上,倒是都没有什么问题,可那群人仍旧反对,这让两人对于这些不相干的衙门,更是一肚子怨言,可也更不想打理他们了。
可这群人,却不依不饶,导致护农卫的事,迟迟不能决策,一时陷入了僵局。
温柬坐在一侧,笑眯眯的捧着茶杯,就静静望着三个年轻人在这里讨论,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少卿,怎么说?”马周急忙凑了上去,请求道。
张楚轻轻呼了口气,扫过两人焦灼期待的眼眸,缓缓道:“这件事,其实一开始你们都没有搞清楚,究竟是谁在阻碍你们。”
“其实,李公为何一直态度暧昧,没有表态呐?因为此事,李公尽管为兵部尚书,可他话的分量,其实也并不多重要。”
“所以,你们一直纠缠着兵部,纠缠着李公,却把其他各衙门忽略,自然这事,就不可能顺利了。”
马周和温暖眉角都是一颤。
这话·······
两人下意识的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有些不理解,不论从什么方面而言,护农卫,似乎都是兵部管辖的范围。
要不然,这么多天,他们也不能天天去往兵部跑了。
这是谁都觉得无比符合逻辑的事,毕竟,兵部乃是天下军队主管衙门。
“此事,症结之状,还真在户部,在工部,在少府监,在军器监,在太常寺·········”
张楚望着两人懵懵懂懂,似乎满脸惊讶的模样,继续道:“这就好比打仗,其实是一个道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讲究这个,平时,更讲究这个。兵部说是主管天下军队,但,兵部十六卫,天下折冲府的俸禄,可却都是户部下发的。”
“他们的战马配备,出自于少府监,他们的兵刃甲胄,出自军器监,他们的杂事配备,出自于太常寺·······”
“甚至于他们的记录章程,是在太仆寺里记载。”
“咱们司农寺突然要成立护农卫,其实,真说起来,兵部有什么好反对的呐?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出,甚至于到时候管理还都是咱们司农寺的事了,而相反,他们是更支持的。”
“因为兵部对于新建卫军,绝对是双手支持的,因为他们很乐意看到军队的力量能够再壮大。”
“所以说,症结,并不是兵部,也不是李公能够决策的,你们要搞定户部,搞定军器监这些衙门,因为一个卫军的出现,必然要从他们这里取东西,他们也很难啊。”
“而至于其他衙门反对,也能很好理解,因为护农卫多要一份,他们自然就少一份。”
“天下熙熙攘攘,皆是为了利益奔走,各衙门,朝堂上,其实也都是这样。”
“你们两个,写一份折子,就说护农卫的一切支出,咱们司农寺自己负责,这些衙门的阻力,定然大大减少。”
“当然,这个折子先上之前,多少和这些衙门的关系,稍稍柔软些,不要再和他们脸红脖子粗,没必要,大家都是为了做事,一切,都要以商量着来,不是么?”
张楚这一次,把话给他们说的稀碎。
其实,这个道理,并不难懂,相信当他们第一天上朝的时候,温公就已全部看出来了。
但,温公没有开口,至于原因,也很好理解,那就是想要历练下两人。
毕竟,他们还年轻,刚进入朝堂,便着手谋划如此重要的位置,该有的挫折,该有的压力,该有的难处,都得让他们好好体会下。
今日张楚说透,自也是看着条件差不多了,毕竟就要过年了,这些章程总是要在过年前就定下,然后到了开春,就能着手建设设计。
此刻,马周和温暖两人的脸上,已是露出了恍然。
“少卿,下官受教!!!”马周沉思冥想片刻,急忙起身,躬身行礼。
“多谢少卿解惑,下官这就去写折子!!!”温暖也是一个箭步,直接跳了起来,兴奋道。
“先吃过饭吧。”张楚笑呵呵道。
“不了,少卿,我们先把这件事,梳理下,调整下,距离休沐,也只有一个大朝会了。”马周深吸口气:“争取在这个大朝会之上,把此事,彻底敲定!”
两人风风火火的一同离开了大堂。
张楚瞧着他们的背影,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年轻人啊,沉不住气。”
温柬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手指,缓缓在膝盖上扣着:“张小子,这事,你真想着让他们搞成?”
“虽说咱们司农寺近来有些高调,可万万还不到能够供给一支军队的地步。”
“护农卫······名字听上去,确实好听,但,要养着一支军队,谈何容易?不如花些钱,请当地衙门出几个不良人或者说捕快衙役巡巡逻就是了。”
“甚至,老夫觉得,请几个老农日夜驻守于试验田周围,不让野兽接近就行了。”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温柬是有些担忧的。
司农寺,终归只是一个衙门,不是财大气粗的户部,而脱离了兵部自然也不能理直气壮地朝朝廷要钱,毕竟都说了自己负责,可,司农寺这总的来说也不过只是清水衙门的衙门,自己养着一个军队,压力,太大了!
毕竟,这在之前,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谁听说过,司农寺这样的衙门,手里有自己的军队呐?
张楚哈哈一笑,搀扶着温柬一并起身,一同朝外走去。
“温公,难道你不觉得,咱们司农寺能有自己护农卫,是一件很帅气的事吗?”
“都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现在,国之大事,咱们司农寺一手两抓,说出去,难道不让人侧目也?”
张楚少有的露出了一丝轻狂。
国之大事,司农寺一肩挑之,便是礼部,可都没有这般荣耀啊。
温柬斜了眼张楚,沉默片刻:“就因为这?”
“不然呐?”张楚反问,咧嘴笑的无比张扬:“这护农卫,就算朝廷批了下来,肯定也是监管重重,其实,下官都没有想着真的组建,但,组建不组建的,先把这个资格拿下来,想想,倒也不错。”
“毕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更何况,有用没用不必讨论,可这份荣光,却是一辈子的事啊。”
“说出去,多好听?”
温柬一愣,而后也笑了出来。
是啊,说出去,确实好听。
自己当了一辈子官,自己一辈子几乎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所想的只有利益的衡量,所想的就是值不值。
说出去好听,面子这一类的考量,他觉得从来不是什么值得衡量的筹码。
可现在,望着眼前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突然觉得,似乎真的很有道理。
他娘!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日我司农寺一肩挑之,这般荣光,有没有来者先不说,起码真的是前无古人啊。
“善!!!”
“哈哈哈········”
温柬仰天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