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云影不说话,海黎也没有开口,就陪着他静静地坐着,原本她有心思想说的话在这样的状况下也说不出口了。
窗外的天色从她刚来时的昏暗已经渐渐趋于黑暗.今晚的月光太盛、太皎洁、太明亮,遮掩了群星的点点光芒,如玉盘冰轮,独独地挂在天上。
月明星稀,庭下如积水空明。
半晌,巫马云影神色才似乎有些缓和,眼神也渐趋清明。
抬眸看向前方时,才发现面前女子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窗外。
还未开口,海黎便察觉了他的眼神,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今夜的月亮挺好。”
她语调依旧平静,如月光般,此时还多了一些柔和,眼神中多了些璀璨。
巫马云影微愣。
“很适合修炼。”
他微微挑眉,歪头瞅了瞅窗外的月亮。
嗯……是挺亮。
转眼间,海黎已经下了软榻,往外走去。
巫马云影又坐了须臾,便下榻跟上。
月光皎洁之下,一深一浅两个身影直接席地而坐,二人皆身份尊贵,万众瞩目,可此时不过是在春日皎洁月光下陶醉的人,似乎都不怕地上尘土弄脏了衣裳,两人皆闭着目。
一个入定,一个修身。
除了微风时不时拂过树叶飒飒声响,还有一两只新燕偶尔鸣叫,似乎空气都在此时一齐安静。
万籁俱静。
此时,皇宫内,皎月殿,却是气氛紧张。
一点就炸。
……
“逆女!”
随着噼里啪啦一阵砸碎东西的声音,皎月殿的瓶瓶杯杯盏盏全都在地上几乎碎了个一干二净。
皇后娘娘气得根本坐不住,站在宫殿内扶着腰来回踱步,鞋子在地砖上踏得踏踏作响,面目表情都已经控制不住了,满脸赤红,怒目圆睁,大口呼吸。
巫马皎月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发髻整一半散一半,像是被砸坏的,从来骄纵的她,现在也泪流满面,脸上也不知道惊慌多一点,害怕多一点,还是后悔多一点。
这三天,对她来讲几乎就像是灭顶之灾,先是被父皇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禁足不说,没两天又被母后到自己屋里把东西都砸了个干净,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现在就算想给父皇报信,只怕父皇也不会理她……
呜呜呜……这日子,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做什么都不行,做什么都不对,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呜呜呜……”
巫马皎月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的皇后更加心烦,气得一个头两个大,指着她便声厉色厉地指着她冲过来,瞪大了眼睛着实可怕极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刚惹你父皇生气,还不得安生几天,今天又闯了这么滔天的大祸!你这个逆女,你是要把整个凤家,都断送在你的手里!”
皇后来的时候就把宫里上上下下的宫人几乎都清走了,声音歇斯底里得连皎月殿附近的鸟全都惊慌逃走。
皇后骂完这几句差点气短,身旁的姑姑赶紧上来给她顺气,安慰道,“娘娘,您消消气,皎月公主年龄还小不懂事,做错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年龄小?!”皇后听闻气还没顺畅过来,立马又暴起了,“已经十五岁了,外面的小姐十五岁都已经嫁为人妇,贤良淑德,谨言慎行,操持一大家子的事务都井井有条,你!”
皇后又指向巫马皎月的眉心,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已经十五了!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偷盗竟然都已经成习惯?!你拿珠泪的还不满意,竟然还要拿本宫的凤印!你是不是想要把本宫逼死,然后,自己来做这个皇后啊?!啊!”
皇后双眼一翻差点就要厥过去,脸红脖赤,青筋暴起。
身边的姑姑终究是不敢劝了,公主殿下拿香水胭脂衣服都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次拿的可是娘娘的掌权凤印……娘娘如何生气也是不为过的,公主这次着实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巫马皎月早就已经吓傻了,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哭,持之以恒地哭,嚎啕大哭。
皇后早就已经像泼妇一般骂了起来。
“十五了,你真的是被宠坏了!家里的事情,你不给帮忙就罢了,竟然连看都看不明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轻重!差使宫女偷拿我的凤令?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得出来!竟然驱使六个死士!到太子府!刺杀使臣?!”
每一个单独的成分都让皇后震惊,拼起来,简直让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突然这会儿又像疯了一样,瞪大眼睛凑近巫马皎月,捏着她的下巴,简直要生吞活剥了她。
她面色低沉阴森,显得又十分疯狂,道,“皎月啊……本宫的好女儿……你知道,凤家……花了多少年,多少财力,多少心血,躲过多少次劫难,才辛辛苦苦培养出十八个死士,只待时机最为关键最为成熟的时候……要么能成大事,要么,用来保我们全家性命啊!你……你一下子,就派出去六个!六个!!全部,死无全尸!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他们在太子府……他们都留在太子府啊!若是太子站出来指认,你觉得还有我们什么退路可走?这可是事关国运的大事!你说你是想要刺杀使臣?在你父皇眼里,使臣是什么人?啊?他们两个都在太子府,现在必然已经狼狈为奸,随便哪个站出来说,我们凤家派人刺杀……都是灭族之灾啊!灭族之灾!你明白吗皎月?你也要被杀头,母后也要被杀头的!”
“再好点,不过也是贬为庶人,流放到西南或者西北,一路上带着镣铐,做苦役,被人当做奴隶,随意打骂,活的连狗都不如……荣华富贵,呵呵哈哈哈哈……根本就不复存在了!到时候,连皇后,连公主,我们都做不了。皎月,你明白吗?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皇后双手死死抓着巫马皎月的双臂,狠狠摇晃了几下,便也再也没有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巫马皎月真是被这一些从来与她毫无干系的事情来了当头一棒。
她从来都不曾把那些得了罪发配边疆的人和自己相提并论过,真的没有想到,她不过就是派人去杀一个……让她那么下不来台面,让她在众人面前如此难堪,甚至遭父皇狠狠责罚的外面来的女子罢了。
或许也不是杀死她,哪怕受伤,残废,都是好的……她真的没想到,后果竟然这么严重?!
流放边疆,做苦役,被人打骂……?
听到这些,她确实怕了,连滚带爬地到皇后身边,抓住她的衣袖,涕泗横流,声音呜咽:
“母,母后……我不要,皎月是公主,一辈子都是,父皇不会忍心的,我们不要流放边疆……母后,我知道错了,你想想办法,你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