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哗然,响起窃窃私语,冰凝也心中大惊。
什么?!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查过冰灵的生母?他不是一向不过问这门婚事吗,怎么背后竟对冰灵上心了?
那他……有没有查别的?会不会已经查出了什么?
事情不如父亲母亲曾教她的那样发展,当场被无情戳破谎言,这话该怎么圆?
冰凝顿时慌神,没有了主意,不由自主就向冰天成和常氏的位置瞄去,谁知自己的母亲低着头不和她对视,大有一副“你自己灵活应变”的架势,父亲更是面色沉重,垂眸沉思。
眼见父亲母亲救不了自己,冰凝心一横就跪下了,急切地道:“太子殿下息怒!小女生来便未见过生母,这些都是奶娘教导的,恐怕是让小女误会了。只是,带着这面纱还有一层,是小女近日里身体不适,面上生了一些痘疮还没好全,又怕冲撞了这么多贵人,所以……”
有理有据,楚楚可怜,这样软弱示人的小女子形象最能打动大部分人的心。
“哦?”可惜了,巫马云影可不吃这一套,一个字便极尽睥睨,“这个年纪生些痘疮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人之常情,冲撞不到哪里去,但带着面纱上殿,可是大不敬之罪。”
皇帝都有些急了,他往年虽然没有那么关心,但也知道太子是一个不近女色,对女人提不起什么怜香惜玉之情的不开窍脑袋,幸亏还有这先帝遗诏指婚,但眼下,你小子是要把这来之不易的妻子也作没呀!
“云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冰大小姐既然过不去心里的一道坎,你也莫要强迫了,之后还总会再见的,不急于这一时,朕也不会治她不敬之罪。”
巫马云影幽幽地瞟了皇帝一眼,眼神中写满了“你多管什么闲事?”,皇帝只能转头悻悻向台下众人笑着。
冰凝正想着终于逃过一劫,结果另一旁又有一道虚弱温和的男声响起。
“其实,本君也很想见见冰大小姐的真容。诚如太子所言,这个年纪生些痘疮是人之常情,不会于容颜有损多少,只是我与陛下远道而来,却连冰大小姐的真容都不得见,是不是……”
巫魅帝君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意思很明显了,这么多贵人开口,如果这冰大小姐还是拿乔不肯妥协,就太僭越了。
此人气息十分羸弱,但讲话还是娓娓道来,不紧不慢的。
冰凝不禁看向这位帝君,生的倒是比太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干嘛要针对她?
她现在到底取不取下面纱?
不取下,就算她再镇定,也会留下风言风语,说不定皇上还会怪罪,太子更是不喜;可若是取下……方才说的不就露馅了?
她可没长什么痘。
皇帝一看这情形,随口便道:“太子和帝君都言之有理,既然如此,你就把面纱取下,让朕和巫魅帝都好好瞧瞧。”
冰凝脑袋里犹如炸开,一股热流直往脑袋上窜。
京中其他贵妇小姐都是见过她的,她与冰灵又不是一母所出,总不能说是双胞胎所以才长得一样吧……
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能暗自扭头向父亲那里看去,可还没接收到什么信号,只见他面色悲怆,横的就起身了,大步流星地走到殿中,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巫马云影瞥了那帝君一眼,后者微微蹙眉。
冰凝心中大觉不妙,直到冰天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她也只能赶紧跟着跪下埋着头。
常氏也只能夫唱妇随,赶紧提着裙子跟出来跪下。
“请皇上降罪!”光听这颤抖的声音,便知道冰天成此时埋在袖袍下的脸马上就要老泪纵横。
皇帝正了正身姿,不知道这是闹哪出,皱眉疑惑道:“哦?爱卿何罪之有?”
冰天成抬起头,悔恨和泪水交织在那张劳累多年的脸上,“此女,是下官的小女冰凝,并非大女儿冰灵。”
什么?!
大殿中的人全都忍不住惊叫出声,熙熙攘攘的。
巫马云影暗自冷笑。
果然是口嫌体正直的冰尚书,这么快就绷不住了。
冰凝和常氏埋着头偷偷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焦灼,不是已经将冰灵从族谱中除名了吗?老爷倒是说重点啊!若是来不及,皇上降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皇帝眉头一皱,面容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细细道来,是怎么回事!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说不清楚,当心你的脑袋!”
“是!”一提欺君之罪那还得了,对于冰天成这种兢兢业业的死板脑袋来说,皇帝发怒都是顶顶恐怖的事情,更不必说这么当面治罪了。
“是下官有罪,治下不严,教子无方!在前不久,冰灵不听府内人的劝阻离家出走,到现在也毫无音讯,这件事,也是下官在府中走水之日回府才知道的。但是,先帝遗诏不可违背,冰灵做出此等不顾家族名誉安危之事,下官已将其从冰家族谱中除名!”
“现在,下官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冰凝。如此一来,也算是我冰家的嫡大小姐,只有如此才能好好顺应先帝遗诏。”
“皇上!小女冰凝平日里安分守己,与冰灵的年岁也所差无几,必能担此重任,下官实在怕皇上降罪,才与夫人出此下策,可一心都是为了先帝,为了巫魈国业,请皇上明察!”
一番言辞诚恳至极,冰天成没有提及冰灵是与野夫私奔这样的话,还是顾及着冰府的颜面,最后还做足了姿态,卖了一把可怜。
即便性格再周正,能在官场混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冰天成也不是只长板筋脑子。
皇帝沉默不语,虽然此等偷天换日的作为鲜有先例,但这婚约是先帝遗诏,遗诏上写的也确实是“冰大小姐”,并未指名道姓,既然冰家已经将原来那个什么冰灵除名,拿出了态度,为了完成先帝遗诏,这种方案也未尝不可。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大可以私下面见,道明缘由,总比当堂捅出来好多了吧。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木头脑袋。
台上,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巫魅女帝默默抓住了帝君的手,似在关心,帝君则是垂着眸子眉头紧皱,不发一语。
“哦?离家出走?”巫马云影开口了,语气中的讽刺婉转的和唱歌一样。
“凭冰尚书的官位和能力,一介未出阁的小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女儿跑了,竟然第一时间不是去找,问清楚她为何出走、到了哪里、现下是否安好,反而直接将其从家族除名,只为了保自家人不被降罪。这样的冷漠寡淡无情,孤听了都觉得不及。”
“有这样的父亲,怪不得冰大小姐要离家出走。这冰二小姐家教如何,孤倒是怀疑。”
话音未落,修长的手指端起一盏酒递到嘴边,说完就喝了起来,眸中的瞧不上差点没贴到冰天成脸上。
冰凝心中郁闷至极,原本如果到她面纱那里就止步,直到大婚之日直接偷梁换柱,一切都顺风顺水,现下竟然每一道坎都拦不住,难道真的要被扒个干干净净不可?
冰天成五官都揪在了一起,还没做好开口讲的心理建设,常氏见太子这越来越对婚事消极的态度,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回太子殿下!我们全府上上下下对冰灵可是没话说,是她自己与外面不知哪里的野小子私会,不听劝阻,为了躲开和太子的婚约和那野夫私奔的,所以老爷才将她除名,忘恩负义也是冰灵在先!”
反正冰灵都死了,她怎么说都无从考证,冰天成会信她的说法,其他人自然也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