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鸿刚出了长勤殿门口便身子一软,差点儿瘫坐在地上,所幸鸣瑞扶住了他才没有在其他奴才们面前失了仪态。
“奴才从未见到主子今日这番慌乱,陛下找主子所为何事啊?”鸣瑞看着慕鸿神不守舍的样子十分担心。
慕鸿定了定神,小声说道:“想是那日我与父亲提了一嘴阮凝良的事,本是无心之语却被有心的人听了去,如今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她自然是认为这事是从我口中传出的,这回怕是不好收场啊。”
“那奴才前去彻查此事,看看是谁走漏了消息。”鸣瑞说道。
慕鸿摆摆手说道:“不必了,这事留着以后再查,我断不能就这么算了,只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稳住咱们的地位,重新拉回陛下的信任,咱们得找一个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人,替咱们美言几句也是很有必要的。”
鸣瑞想了想说道:“这宫里与主子交好又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也就是陆贵侍了。”
慕鸿依旧摇着头,说道:“陆贵侍地位虽高,可他已经不怎么得宠了,再者以他的榆木脑袋,能说出什么让陛下信服的话,陛下给他一个笑脸怕是连自己的本家姓都不记得了,还能记得我?!”
这下鸣瑞没话了,他心里清楚,在这后宫里,与慕鸿交好的人寥寥无几,这回摊上这要命的事,谁又能替他在女帝面前说句话呢。
“你去禾秀人那里看看吧,带上我私藏的丹青炉,知道怎么说吧?”慕鸿到现在都放不下自己的面子,有心求昭歌,但碍于出身位份还是打发鸣瑞去了。
“奴才明白,请主子放心。”鸣瑞应承道。
宫里一直都是寂寞的,宫里的人也一直都是寂寞的,但能让这寂寞如冰水的宫里能泛起一丝涟漪,便是这后妃之事了,哪个宫的主子受了恩宠,或是哪个宫的主子挨了罚,这些都是奴才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他们向各位主子邀宠的重要手段。
这不,一夜之间,慕鸿失宠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初八,是林主子派我前来看望禾秀人的,你还要我等吗?”鸣瑞说道,此时他已经被初八拦在了门外。
“我家主子正在休息,想见就得等着,这是规矩。”初八淡淡地说道,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好歹你我共事过一个主子,行个方便。”鸣瑞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没想到初八一点儿情面都没给,直接关上了大门。
鸣瑞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为慕鸿担心,想着连一个小小的秀人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和他划清界限,想必这以后怕真是不好过了。
慕鸿见鸣瑞垂着脑袋把丹青炉带了回来,心里顿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的骄傲使他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便一拍桌子挺身而起,有些恼怒地说道:“北野昭歌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不给他点儿教训他是记不住自己的身份的!”言罢,便怒气冲冲地去了荣华宫,鸣瑞生怕自己的主子再惹出什么乱子,便赶紧跟了出去。
慕鸿到了荣华宫也是不客气,直接推门就进,初八欲上前拦着却被慕鸿一巴掌打了回去,打了还不解恨,口中骂道:“作为一个奴才就应该永远效忠一个主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敢拦着我,你也配!”
昭歌知道慕鸿是指桑骂槐,便起身走了出去,轻蔑地笑着,说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林上德,怎么,陛下打你的一巴掌现在还到初八这个奴才身上了。”
还没等慕鸿说什么,鸣瑞赶紧上前接话道:“禾主子你误会了,是初八以下犯上在先,所以我家主子言语失了分寸,还望禾主子你不要见怪。”
“你疯了鸣瑞!”慕鸿怒斥道。鸣瑞拽了拽慕鸿的衣袖,小声劝道:“主子你就消消气,咱们现在有求于人,稍微低低身子不丢人。”
“你瞧你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遇到事了还不如一个奴才看得远,实在是有失仪态啊。”昭歌出言讽刺道。
慕鸿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立刻反唇相讥,完全不顾鸣瑞的劝阻,他说道:“别忘了,之前你也只是个小小的宫医,和那些奴才又有什么分别,当初是谁提携你到今天,难道你都忘了吗?”
昭歌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对了,当初可是林上德一手提携了臣妃,如此大恩臣妃哪有不报之理,刚才鸣瑞说初八以下犯上,所以触怒了林上德,来人,把初八杖毙,不能一心侍主的人就留不得!”
昭歌杖毙初八就是挑断了他和慕鸿之间最后的那根线,也算彻底和慕鸿划清了界限,他心里对初八始终是防着的,如此一来,顺水推舟什么都解决了,他也可以安心了。
“你敢!”慕鸿咬牙切齿地说道。
“有何不敢!”说话的人是晚舟。
“禾秀人处理自己的宫人,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林上德无权干涉。”晚舟一句话让慕鸿如坠冰窟,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晚舟,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昭歌一看盟友来了,底气更足了,说道:“还愣着干嘛,贵侍都发话了,还不赶紧动手!”
众人一听立刻把初八围了起来,“主子,奴才自打跟着你就绝无二心,从没给长恩宫传过任何消息,求主子饶了奴才一命……”初八在地上不停地叩头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
“把他带下去处决,以免弄脏了荣华宫,让禾秀人看着烦心。”本来昭歌有些心软了,想放他一条生路,却被晚舟一句话彻底封死。
“你是谁?”慕鸿看着晚舟颤抖着声音问道。
“林上德不会被陛下吓傻了吧,连这种愚蠢的话都能问得出来?本来我是想去陛下那的,可走到半路上听见荣华宫这里吵吵闹闹,这才过来看看,没想到和林上德遇见了。”晚舟竭力地保持冷静和淡然,也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些。
“去长勤殿根本不会路过荣华宫,你是故意为之,陆晚舟,我哪里对不起你!?”慕鸿知道自己会墙倒众人推,只是这推墙的人他没想过会有晚舟。
“大胆,陆贵侍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的上德可以说的!”启祥斥责道。
“我和陆贵侍相识时,你这个狗奴才还不知在哪和泥巴呐!”慕鸿冷眼看着启祥,随即又看向晚舟,有些自嘲地说道:“是啊,你如今已是陆贵侍了,你的位份就能护你周全了,即使陛下已经冷落了你,可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贵侍,所以你也用不上我了,自然要和得宠的后妃亲近,但你也变得太快些了。”
“久站易劳累,还请陆贵侍里面坐,臣妃有好吃的点心,一起来尝尝吧。”昭歌把晚舟邀请进殿,独独留下了慕鸿站在院中,场面好不凄凉。
“主子,我们走吧。”鸣瑞不忍看到慕鸿如此落寞,便轻轻地拽了拽慕鸿的衣角,提醒他离开。
慕鸿看着此情此景,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紧紧地包裹住了他,使他不能呼吸,不能挣扎。
“这都是报应。”慕鸿喃喃自语,边说边走了出去。
“主子,你不要胡说,一定不会有事的,奴才现在就去找老爷,老爷是前朝重臣,有他出面,陛下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鸣瑞极力地安慰慕鸿。
“难道你忘了阮凝良是怎么死的吗?重臣?呵呵,还不是得听命于陛下。”慕鸿自知大势已去,翻身是没指望了,只盼着能保全林氏一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