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君独自一人置身在一片竹林里,周围弥漫着一层薄雾,阳光穿透雾层稀疏地洒落在地上,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皆是一片翠绿,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时,从朦胧中走来一位清俊的公子,身着青色长衫,脚蹬锦缎白靴,先不说话,光看着他就觉得很冷,因为他的脸色十分白,是病态的那种白。
韵君看着他,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只见那公子冲韵君灿然一笑,说道:“玉上德日日焚香供奉于我,又替五儿报了诬杀之仇,纳措今日特地来感谢玉上德。”
“难道你是孝德侍?”韵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清冷的公子。
纳措只是一笑,便向远处招呼道:“五儿,还不赶紧来拜见恩公。”
只是一瞬间,五儿就跪在了韵君的面前,说道:“玉主子,奴才给你磕头了。”
看到五儿,韵君眼底有些湿润了,他赶忙上前扶起五儿,说道:“可真的是你?我帮你报仇了,还了你一个清白,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你是淫邪之人!”
“玉主子,你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下辈子奴才给你当牛做马报此大恩。”话音刚落,五儿和纳措就消失不见了,韵君一阵慌乱,只听从空中传来五儿最后的声音:“主子,你自己要保重,奴才先追随孝德侍了。”
“五儿,五儿!”韵君一声惊呼从床榻上猛地坐了起来,怀安赶紧跑过来,一边轻抚他的背一边问道:“可又是做梦了?”
“怀安,我梦到孝德侍和五儿了,他们说是来感谢我的。”韵君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凄然,他并不知道纳措原来是什么样子,只是不知怎的,他仿佛能感受到纳措的不甘和无奈,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怀安看穿了韵君的心思,便说道:“这五儿咱都了解,就不必多说了,奴才听小金子说,这孝德侍也是个苦命的人,从小在本家就不受待见,进宫不受宠爱,自己的娘亲被害了,随后他也遭了贼手,据说走的时候就五儿哭得厉害,连他亲爹都不怎么重视,陛下也就随便给了个谥号,葬进了皇陵。”
“唉。”韵君叹了口气,说道:“梦中那模样也是个秀气的公子,要是在民间也是姑娘们倾心的对象,可惜却被女帝豢养成了笼中之鸟,想来也是个福薄的人啊!”
“说来也是奇怪,那孝德侍不争不抢,怎么还能有人对他下手。”怀安说道。
“除非这后宫只有一个后妃,不然争斗永无止境,毕竟帝后之位只有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罢了,你也先退下吧。”韵君遣退了怀安,自己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起自己在赤离的日子。
如果鸾西还在,他一定会带着鸾西离开陈府,私奔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这样,鸾西就不会被父母逼死,自己也不会来到了圣女国和其他后妃争宠夺权。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现在的目的就是努力的往上爬,借助圣女国的力量保住赤离,保住鸾西最后栖身的地方。
为了一个人,他救了一个国。
次日,韵君在去往长勤殿的路上和苏瑜相遇了。
他脑海里有着成千上万辱骂苏瑜的话,在这一刻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盘算着就这样擦肩而过。
“谢谢你,玉上德。”韵君没想到苏瑜会率先开口,而且还是如此尊重。
“你我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谢我作甚!”韵君冷眉竖立,眼中的寒光似刀锋一般。
“哈哈。”苏瑜见他这样倒也不恼,反倒笑了起来。
“当初你能从我手底下逃出来,我就知道你非寻常人,本以为你是个和我一样粗枝大叶武艺超凡的汉子,可没想到那日见到你却是个单薄的公子,形体虽瘦弱些,看似弱不禁风,但胆识和气度倒像是个英雄,我欣赏你。”苏瑜毫不掩饰地对韵君进行夸赞。
“我当然大度,不然你被押进宫那天就没命了。”韵君看着苏瑜,那天夜里的杀戮历历在目,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身体略微有些颤抖,恨不得当下就生吞活剥了苏瑜。
苏瑜看着韵君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一本正经起来,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要知道,在这世上每一位首领的手上都是沾满鲜血的,不然怎么开疆拓土?怎么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我在你的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可在我族人的眼里,我就是英雄。今日向你道谢,是因为在那日你不计前嫌,保全了诺敏的颜面,也保全了我的颜面,如此心胸,确是个值得敬重的人。”
韵君没再搭话,径直离开了。
“这家伙真是个死脑筋!”格云贡对着韵君的背影翻着白眼。
“你说他是死脑筋,我却欣赏他,赤离能有此人,是赤离的福气。”苏瑜对韵君赞赏有加,望有朝一日他重振扎克什部时能把韵君纳入麾下。
二人分别后,韵君的心一直不能平静,本以为会和苏瑜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言语一句,即使言语也是冰刃相见,他想过很多种和苏瑜见面之后发生的各种情况,但独独没想到今天这种状况,弄得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远星见韵君一直出神,以为他有什么心事,便关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瞒着本王?”
韵君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否认道:“臣妃没什么心事,不过也确有一事请求陛下。”
“你这话说的,绕来绕去不还是有事吗?说吧,本王答应你就是了。”远星喝了一口茶,摆弄着手里的珍珠串。
“臣妃还没说是什么事,陛下要是提前允了金口,可不许反悔啊。”韵君笑嘻嘻地说道。
“本王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再说了你一向识大体顾全局,想必也提不出多过分的要求来。”远星对韵君还是很信任的,知道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韵君跪在地上,说道:“臣妃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个身着青衫的公子,面色虽苍白,但也不难看出其清俊的面容,他对臣妃说,他是已故的孝德侍。”
“是纳措。”远星口中轻轻地自语着。南宫纳措,一个对远星来说很久远的名字,她和他之间几乎没什么交集,除了按规矩后宫不能空房,不然远星可能一次都不会宠幸到纳措身上,同样,纳措也从未主动找过远星,对双方来说,对方在彼此的心里都是毫无分量的。
远星叹了口气,说道:“终是本王负了纳措,什么都没给过他,让他抱憾而终,本王忙于政事,自始而终都没去瞧他一眼,想来惭愧不已。”
“陛下不必过于自责,孝德侍并未有丝毫怨言,只是臣妃想着,孝德侍多少也算前朝得力将军的儿子,阮上德、林上德相继追封为贵侍,这不免显得孝德侍不受待见,怕臣民们背后议论陛下有分别之嫌。”韵君说道。
“后妃不得干政,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远星阴下了脸。
看着远星微怒的样子,韵君反而笑了,他不急不躁地说道:“臣妃一直都是为陛下着想,怕陛下落下臣民的口舌,失了公正的清誉,想来也是臣妃笨嘴拙舌,让陛下觉得臣妃有了议政之嫌,臣妃认罪。”
这下轮到远星没话说了,韵君的话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远星再执意追究后妃干政之罪,恐怕难以成立。
“那就依了你的意思,本王即刻传旨下去,追封孝德侍为孝德贵侍。”到底远星还是听从了韵君的建议。
“臣妃替孝德贵侍谢过陛下。”
“难得你有心,处处都在为本王考虑,不像其他后妃,只想着自己是否能得到本王的宠爱,哪怕本王做错了事也无人敢直言进谏。”
“陛下天威正严,天下人都得真心顺服,是臣妃不懂事,总喜欢说些痴话,时常惹得陛下不高兴,可话说回来,臣妃虽然说痴话,可这心也是痴的。”说道此处,韵君微微侧过了头,脸上浮现出藏不住的笑意,即使这笑意是他伪装出来的,可在远星的眼里这就是爱,真心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