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周瑾被安置在了春雨宫,事务阁拨了一些奴才丫鬟,掌事的奴才叫丝竹。
雪樱摆弄着桌前的凌子花,自语道:“是时候找个人练练手了,瑾才卿,对不住了。”一抹邪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周瑾进了春雨宫,第一个来探望他的人是苏瑜。
“终究你我都走到了这一步。”苏瑜率先开了口。
“早知这样窝囊地活着,还不如当初应了你,哪怕我战死沙场,总好过今日委身于女子身后的境况。”周瑾虽手脚不便行动,但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都是为了族人,想开了也就罢了。”苏瑜很少出言宽慰别人,对于周瑾他多少有一种崇拜敬重的心理。
“万万没有想到,能让整个东洲都为之一颤的苏瑜世子,如今和我落得一个下场了。”周瑾的语气带着惋惜,也许这就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
“我给你带来一些牛骨,稍后让丝竹给你炖汤来喝,对你的伤有好处,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日后的东山再起。”苏瑜从不掩饰自己想要谋反的心思,所以在后宫他也不断地拉拢关系。
周瑾笑了笑,他问道:“东山再起的话可不是在这说的,这要被谁传出去,你怎么和那女帝解释?”
“不需要解释,要杀要剐随她。”苏瑜又恢复了往日的桀骜不驯。
“你不怕我告密?”周瑾又问道。
“你若是这种格局的人,便也不配称为大丈夫,不过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苏瑜看人很毒的,从未走眼过。
“日后的事待日后再做商议。”周瑾的话再明白不过了,苏瑜抱拳感谢,为了不引人怀疑,他稍坐后便离开了。
苏瑜走后不久,雪樱就带着一株蚀神花来拜访周瑾。
“这是臣妃亲手培育的安神仙草,此花常年就开五朵,对应的是人的五脏,花体为红色,象征生命,周围这些细长的绿草有养目静心的效果,瑾才卿重伤在身,需要这么个东西辅助调养。”雪樱真诚地说道,好像他真的为周瑾着想。
“我和你素不相识,怎肯收下你的心血,再者你我同位分,不必用臣妃来自称。”周瑾明着拒绝了雪樱的“好心”。
“瑾公的大名,臣妃在民间便有所耳闻,如今能和才卿同生活在宫里,也是臣妃的大幸了,所以自称臣妃不是臣服,而是敬重。”雪樱说得不卑不亢,既能吹捧了周瑾又抛出了自己不矜不伐的性格。
雪樱此话确实奏效,周瑾的戒心放下了不少。
“有劳你费心了。”周瑾向雪樱道谢。
“才卿身子尚在休养中,那臣妃就不多叨扰了。”雪樱出了门,丝竹来送,他还不叮嘱道:“此花安神效果极佳,记得要放离才卿近一点儿的地方。”
“多谢灵主子关心,日后要常来坐。”丝竹嘴上客套着,心里也是感叹后宫之风真是越来越正了。
事实上,那蚀神花的确是雪樱亲手培育的,是他用自己养的毒虫为肥料,精心栽培了这盆毒花,此花虽有微香,但嗅者却极易上瘾,用不上三天,嗅者就会感觉头昏脑涨,浑身无力,此时便是下手最好的机会。
本来雪樱是打算用毒香的,但是此招极易暴露,现在好了,任谁都不会想到令人晕得不省人事的东西竟然是一盆花。
果然,自从周瑾接受了毒花之后,他每日都感觉到浑身酥软,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明明身体都在逐日恢复,为何还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周瑾也有些意识到自己遭人算计了,可往往再想往深处想的时候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三天后,雪樱带着调好的毒虫粉再次来到了春雨宫。
“灵主子,我家主子还睡着,你且先歇着,奴才去端几盘点心过来。”丝竹没有怀疑雪樱来的真实目的。
“好,谢谢你了丝竹。”雪樱善意的笑容让丝竹很安心。
丝竹离开后,雪樱从怀里掏出了毒虫粉,他自语道:“害人就是害人,自己动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对不住了,周瑾公。”
雪樱掀开盖在周瑾身上的薄绒被,把毒粉均匀地撒在伤口处。
做完这一切后,他从容地把被子重新盖好,以至于丝竹回来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随意吃了两块点心之后雪樱就借故告辞了。
毒粉完全浸入伤口需要大概七天的时间,这是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中了毒的周瑾会慢慢感觉身体疼痛逐日增强,从脚底开始一直蔓延到头顶,剧痛无比,随即五脏六腑开始溃烂,最后要么是活活疼死的,要么是七窍流血而亡。
雪樱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几日后,丝竹慌慌张张地闯进长勤殿,对远星说道:“陛下,实在是情况紧急,奴才不得已才坏了规矩,望陛下恕罪。”
远星见丝竹心急如焚的样子,想必一定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便赶紧问道:“何事快说?”
“瑾才卿他、他快不行了。”丝竹因为太着急,一时有些结巴。
“什么?!”远星倏地从坐塌上站起来,忙问道:“传宫医了吗?”
“回陛下,传了。”
“阿斯,赶紧随本王去春雨宫!”
春雨宫。
“陛下,瑾才卿的脉象是典型的雀啄脉,七死脉之一,恕老臣直言,才卿已是回天乏术了。”宫医把头扣在地上,随时等候发落。
“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导致瑾才卿的身子急转直下?”远星问道。
“才卿病来的急,一时间也无法准确地判断。”宫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惹得远星大怒,呵斥道:“本王要你何用,滚!”
周瑾虽然只是个才卿,可这影响力一点儿不亚于帝后,垂危之中各宫主子都来了,只是他们各有各的心思罢了。
苏瑜:周瑾死后,不知谁还能助我东山再起!
阿拉罕:本是英雄,却落得惨死后宫的地步,着实令人痛心!
玄司:他是我的榜样,我一直都想成为像瑾公那样的人,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韵君:英雄是真英雄,但缺了点儿文人的戒备心,很明显遭人算计了,希望下辈子托生个寻常人吧。
昭歌:少了个争宠的后妃,是好事,但我还要装作伤心的样子。
雪樱:死了好,但愿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各宫的主子暗自心语着,只有昭歌注意到了那盆独特的花,宫医出身的他凭借敏锐的嗅觉觉得那株花有问题,但他没明说,只是悄悄地记在心里。
周瑾一口气倒着一口气,眼看就要不行了,远星握住他的手,安抚道:“你在忍忍,本王已经派人去传最好的宫医了。”
“陛下,可否让臣妃一探究竟?”说话的是昭歌,他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表现机会的。
宫医到这还有一段距离,远星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便允了昭歌。
昭歌半蹲在榻边,闭着眼睛认真地感受周瑾的脉动,又起身掀开他的上身的衣裳,仔细地瞧着,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伤口上。
“陛下,瑾才卿是中毒了。”
昭歌一句话让雪樱惊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昭歌还有这样的本事。
“什么?中毒?”远星紧锁这眉头,难以置信地问道。
“臣妃知道禾秀人是宫医出身,定会些医术,但瑾才卿事关周国,万不可大意下决断。”玄司心里也是一阵忐忑,连刚进宫的后妃都被害,那么下一个会是谁都说不定。
远星觉得玄司说得也有道理,便问昭歌:“你确定是中毒?”
昭歌十分肯定地回答道:“没错,臣妃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瑾才卿确实是中毒。”
“你为何如此肯定?”阿拉罕问道。
“瑾才卿舌根发黑,身体表面虽无异像,但伤口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按理说以瑾才卿受伤那天为开始,那么时至今日已超半月之久,伤口早已结痂,但瑾才卿的伤口却还在渗血,一定是有人掀开已经结好的痂,将毒药撒在伤口上,以此来毒害瑾才卿。”昭歌说得和雪樱做得几乎是分毫不差。
“禾秀人说得精彩,但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有人这么做,瑾才卿会不跟丝竹说?”雪樱心里虽害怕,但面上还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并且还不忘出口质疑昭歌。
“瑾才卿一定是先被迷昏了,才被人动了手脚,恰巧这个时候丝竹又不在,想要害人随便找个借口支走个奴才还是很容易的。”昭歌看着雪樱的眼睛说道,他一直都认为雪樱有问题。
“禾秀人这话说的,好像你亲眼看到一样。”雪樱有些慌了阵脚。
“你们都不要争了,此事本王定会彻查到底,都下去吧。”人多口杂,叽叽喳喳地吵得远星更加心烦。
众人依次离开春雨宫,只有昭歌临走前叫来丝竹,说道:“丝竹,你能把瑾才卿榻前那盆花给我可以吗?”
“我家主子已是不行了,若禾主子你喜欢,奴才拿给你便是。”
就这样,昭歌拿着蚀神花回到了荣华宫,只是他把花养在了庭前,闲来无事才去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