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君在苏瑜和玄司那耽搁太久,到了荣华宫已是傍晚了。
此时的昭歌正在正殿品尝着锦食居新送来的点心,奴才们很会看清时势,昭歌从宫外一回来就从才卿变成了上德,说明女帝的恩露撒向了这位原先不得宠的主子,再加上一些别的赏赐,使清清冷冷的荣华宫着实热闹了几天。
“砰”的一声,荣华宫的门被怀安一脚踹开,昭歌心头一惊,他大概猜出是谁了。
“臣妃给玉贵侍请安了。”昭歌连忙放下手中的点心,疾步迎了上去,正好韵君进门时他就跪在了地上。
“禾上德高升,正是陛下青睐有加之时,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韵君直接越过昭歌,直接坐在了主位上,说道:“所有人都退下,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奴才们见韵君怒气冲冲地进来,谁也不敢耽延,立马都退了出去,怀安则留在门口随时待命。
昭歌见人都走了,慢慢地站起身给韵君斟了一杯茶,跪地双手奉上,这是女帝和帝后才有的礼节待遇,昭歌把自己位置放得很低,他只希望韵君能够放过他。
韵君并没有领情,一把将茶打翻,随即又狠狠地扇了昭歌一巴掌。昭歌深吸几口气,他忍下了,说道:“臣妃愚钝,不知所犯何事惹得玉贵侍大动肝火?”
“你这个禾上德是怎么来了?”韵君并没有声色俱厉的质问,语气更像是询问,短短时间里昭歌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他心里明白,韵君越是轻描淡写越表明事态的严重性,因为他手里一定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不然他不会如此淡定。
“是陛下封的,玉贵侍当时不也在场,若贵侍因为臣妃得到了陛下的恩惠而恼怒,那大可不必拿臣妃泄愤,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们身为后妃只能顺从,岂有嫉妒憎恨之理!”昭歌知道此次在劫难逃,与其讨好示弱,不如正面交锋,尽量要显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呵呵。”韵君冷笑道:“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你倒是会转移矛盾,把祸水引向我,但你别忘了,我能走到今天也绝非等闲之辈,你的小伎俩在我这根本不管用!实话告诉你,我刚从夕侍那过来,该交代什么你自己交代清楚。”
昭歌知道韵君可能发现他收买郎中的事,不过他一旦主动认罪,那他是一点儿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上德,自己刚过上几天好日子,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无论如何他都得搏一搏。
“夕侍的伤势严重,臣妃近几日没有及时地去看望,属实是臣妃的过失,只不过臣妃心里想着夕侍的身子尚在恢复中,不忍多多打扰,看来臣妃想错了,玉贵侍教训的是,待明日臣妃就去宫医坊,亲自熬药,然后再送去夕侍那里。”昭歌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仿佛已经对自己犯的错感到羞愧难当。
韵君听后都气笑了,他难道这么好被蒙混过关,连林慕鸿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区区一个小宫医出身的上德,竟和他玩儿起了声东击西。
“昭歌,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些小聪明,人长的秀气嘴又甜,怪不得当初陛下一眼就相中了你,不过这些在我这都行不通的,陛下能被你迷惑一时,但我清醒的很,避实就虚的话我听得出来。你觉得自己是有几斤几两,以玄司的身份和地位他会在乎你的关心与否?”韵君见昭歌不再说话,继续说道:“你在宫外收买了那个老郎中,致使玄司未及时医治,余毒侵入了肺腑,落下了终身的肺疾,如果你再多拖延一些,玄司的性命就要断送你手了。你明知道白面蜘蛛毒的解救办法,却迟迟不肯出手相救,无非就是想在大家都束手无策之时你挺身而出,利用玄司的命去争宠,若他死了,你不但不会遭受牵连,还能成功引起陛下的注意,若他活了,那你晋位份受赏赐也是必然的,这笔账怎么算你都是受益颇多。”
昭歌听得一身冷汗,仿佛韵君能看穿他的心思,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的监视下,韵君的话在一点一点地压垮他。
“玉贵侍说得像真事一样,我若想害夕侍,为何不害其性命,那样岂不直接明了。再说,我承认我的确有争宠的心思,可在后宫谁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夕侍为你挡箭难道不是争宠吗?你为救夕侍不惜拿出秘宝清润玉难道不是争宠吗?就连靖上德都开始争,凭什么我的争宠就要被你扣上害人的帽子?难道就因为我出身低贱活该被陛下冷落?!”昭歌不再跪着,他心里最后那道防线彻底被击溃。
韵君见昭歌恼羞成怒的样子并未生气,他坦然地面对已经失了理智的昭歌,说道:“你没有害玄司的性命是因为你觉得他能制衡我,再一个杀了他对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与其让他死,还不如让他生不如死。”
“哈哈哈。”昭歌似发狂般笑了起来,他近乎绝望地看着韵君,说道:“陛下和你生下了长公主,你现在又是贵侍,离帝后之位仅一步之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这么多年我处处讨好你,难道你宁可放弃我这个帮衬也要为一个死去的奴才报仇?”
“帮衬和累赘是有很大区分的,再说我身居何位是我的事,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对付你。对于你来说,五儿的确是个奴才,但对我来说不是。”与昭歌不同,韵君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主位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昭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自知大势已去,以为韵君今日来就是结果他的,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便心灰意冷地问道:“即使如此,那你为什么还留我到今日?”
韵君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他走到昭歌面前,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夜不能寐,食不得安,日日夜夜都活在恐惧中,我要让你时刻提防着我的报复,无时无刻地都在受着我给予你的煎熬,你做的每件事我都了如指掌,我要让你知道你一直活在我的掌控中,但我就是不动你,我就是让你怕我惧我但又害不了我。”
昭歌听得冷汗直冒,不错,这么多年他都是活的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韵君要了他的性命,这种心理压力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去,反而越来越沉重。
“事到如今我也认了,本来我就不属于宫里,但偷得这几年浮华权贵,也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昭歌闭上了眼睛,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昭歌等了半天也不见韵君动手,他睁开眼睛一看,看到韵君又重新坐回了主位上。
“我今日不会要你性命,再说,杀你何需我亲自动手。”韵君看着眼前被自己折磨得近乎疯痴的昭歌,心里十分舒坦,他就是要让昭歌付出最大的代价。
“玉贵侍。”昭歌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韵君的跟前,他拽着韵君的衣裳,声泪俱下地求饶着:“玉贵侍,臣妃求求你了,都是臣妃的错,当年臣妃一时鬼迷心窍,用五儿的命换来今日的禾主子,玉贵侍你大人有大量,留下臣妃一条性命,来世臣妃给五儿当牛做马还债,求你不要这样折磨臣妃了。”
韵君看着眼前可怜又可恨的昭歌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说他可怜,当初他也是受林慕鸿胁迫才作伪证,说他可恨,是因为至今都不知悔改,依旧存有害人之心。昭歌在五儿事件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无辜,但含冤而死的五儿不无辜吗?尊严尽失的诺敏不无辜吗?落下终身肺疾的玄司不无辜吗?相比之下,昭歌这点儿无辜又算得了什么?!
“看你有后悔之心,我便提醒你一句,今时今刻你用别人的命争宠,待来日也定会有人拿你的命去讨好另一个人。”韵君说完便起身离开,留下了悔恨交加的昭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