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这一路上目睹了圣女国种种惨不忍睹的景象,就连昔日繁华热闹的皇城如今也变得无比凄凉,百姓死的死、逃得逃,俨然一副要亡国的预兆,这让苏瑜很迷惑,虽然七关道一战战败,但也不至于荒凉至此,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苏瑜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要尽快找到突破口,圣女国的衰败想必羌周两国也有耳闻,若是大家都奔着圣女国来的,那扎克什部可真就遇到大麻烦了,想到这他不禁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
“陛下,陛下!”阿斯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终于来到了远星的面前。
远星看着阿斯,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远星不由得心里一紧,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快将她压垮,再也经不起大风浪了。
“陛下,你看看谁回来了?”阿斯笑中带泪,看样子应该是有好事发生。
远星随着阿斯的目光看去,只见苏瑜伟岸的身影逐渐出现的长勤殿的门口,余晖洒在他的背上,让他看起来整个人跟镶着一圈金边一样,渐渐地,苏瑜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直到他完全地站在远星的面前。
远星看得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惜狠掐自己两下,很疼,这不是梦,不是幻觉。
“苏瑜,是你吗?”远星双眼噙满了泪水,她缓缓走到苏瑜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泪水一颗一颗滑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也是这段时间所压抑的委屈。
“陛下,是臣妃,臣妃回来了。”苏瑜看着眼前的远星清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很多,和往日精明强干、神采奕奕的女帝判若两人。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苍天有眼,没有将本王所爱全部夺走!”远星扑在了苏瑜的怀里,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女帝的身份,此时更像寻常家的女子看到了久违的丈夫,那般想念,那般依赖。
苏瑜轻抚这远星的脊背,任由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哭泣不止,“哭吧,把你的委屈都哭出来,臣妃会一直陪着你的。”苏瑜说完这话不免有些心虚,他是奔着她的江山回来的,说的这些安慰话不过都是谎言。
可远星却信了,她以为她的靠山回来了,而且她还怀着苏瑜的子嗣,扎克什部一向注重血脉,他们一定会在征讨羌国的过程中助她一臂之力,然而这么好的事情只是她的幻想而已,苏瑜此次回来的真正目的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远星此次怀胎异常艰辛,不仅寝食难安,而且常有头晕之状,宫医看了也只是说胎壮的缘故,只给她开了一些补气血的汤药每日煎服,可即便有汤药吊着,她的头晕之症也未减轻半分。
此时苏瑜突然回来,她在大悲大喜中不停地转换,一时间身体有些吃不消,哭着哭着竟晕了过去。
苏瑜只感到怀中的远星倏地瘫软了下来,他连忙用手扶住,另一只胳膊托住远星的双腿,一下子将她横抱起来。
苏瑜看着怀中的远星脸色苍白,心底有点儿触动,他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压在远星身上,那一定是致命的打击。
“靖侍,陛下自从七关道一战之后,情绪和精神状态一直很差,再加上怀有子嗣,身子愈发不如从前了,还好你回来了,陛下也能高兴高兴。”阿斯向苏瑜说着远星大概的情况,其他的事他也不多说一句,主子们的事哪能是他一个奴才能说得清的,不想卷入无端的是非中一直是他的宗旨。
苏瑜知道,想从阿斯的嘴里套出点儿什么话那是不可能的,索性假意嘱咐了几句便回到了后宫,刚走到贵和宫门前,苏瑜心中正感慨着世事无常,一声呼唤将他拉回了现实。
苏瑜回过头,发现唤他的人是知意,他惊诧于知意对他的称呼,不是靖侍,竟是苏瑜世子,要知道,这可是在圣女国的地盘上,叫他苏瑜世子弄不好要被扣上意图谋反的帽子,知意此番举动引得苏瑜有些不知所措,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怎么?贵和宫空了这么久,连人都不让进了?”知意笑着,完全没有惊讶的感觉,仿佛他早就知道苏瑜会回来一样。
“想进来就跟来好了。”苏瑜和知意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贵和宫,知意向宫人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纷纷退了出去,偌大的正殿只剩下苏瑜和知意二人。
“世子大难不死,想必这次回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好怎么做了吗?”知意开门见山,直接将苏瑜心底的事亮了出来。
苏瑜倒也不慌不忙,他看着知意,装作很无奈地说道:“你确实有些超乎寻常人的能力,但你并不是先知,什么事都能预想出来,你说的这些话可能不仅让我深陷囫囵,就连你自己也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没着落的事,还是不要逞口舌之快。”
知意笑笑,“我原本以为只有帝后同我一样,都是以文修身,所以说话做事循规蹈矩,从不干半点儿出格的事,今儿一看,就算是武将出身的苏瑜世子,做起事来也是畏首畏尾,这可不像当年让东洲都为之一颤的你啊。”
苏瑜看着知意,心想着这还是当初在聚贤楼那个狂妄自负的温知意吗?
知意看穿了苏瑜的心思,解释道:“世子一定好奇为何我见你回来一点儿都不惊奇,甚至还能一语中的猜到你的心里,其实你的野心早就暴露出来了,女帝毕竟是女子,她再怎么强势也喜欢依附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所以她陷进了你的温柔陷阱,男女之间的感情最易当局者迷,但旁观者却清得很。”
“继续。”苏瑜坐在了知意对面,他倒是来了兴趣,想听听知意下面的话该怎么说。
“世子以一己之力玩弄周国大将南凌于股掌之间,他率万人都未擒得住你,现在南凌的笑话传遍了周国上下,要我说你真是神勇啊,那石崖断送了多少条人命,稍有不慎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你竟敢选择跳崖求生,对此我深感佩服!”说完知意向苏瑜抱了抱拳,那身江湖气又显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苏瑜问道。
听苏瑜这么问,知意颇有些得意,他笑着说:“以前我就说过,我温某人广结益友,朋友遍布天下,想打听一个人不是难事。”
苏瑜点点头:“这么说,你也是从别处打听到我还活着的消息?”
“那倒不是,我人脉虽广,但仅限于东洲,你们草原上的人我是接触不来的,其实从听说你从石崖上跳下去的时候,我对你生还的可能就没有抱希望,但后来我看扎克什部没了动静,我猜能让他们安静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回去了,不然在此之前,扎克什部可是一直追着女帝讨要说法的,可怜那女帝还以为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所以扎克什部没再继续追究,显然是她低估了你们族人对你的忠诚。”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女帝?”苏瑜问。
知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摇了摇头,说道:“适合的话还需适合的人去说,有时候顺其自然比强来更有利。”
苏瑜此番不禁对知意刮目相看,想想当初自己出言调侃他,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纸老虎,没想到心思如此缜密,考虑事情周到有度。
“哎,不对啊!”苏瑜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看着知意,有些不可思议,问道:“我记得当初在聚贤楼的时候,你对着众人可是把圣女国捧上了天啊,怎么今儿我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特别希望我推翻女帝的江山,这前后反差如此巨大,究竟为何意?”
知意就知道苏瑜会这么问,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当初在聚贤楼的时候,百姓还活在盛世的表象下,他们的信仰就是女帝,我只有成全他们的信仰,他们才会甘心追随于我,可现在女帝下了征兵令,恐怕民间已经如地狱般黑暗,盛世变成乱世,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女帝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失了民心,此时不反何时反?!”
知意说的苏瑜心里也明白,他把在皇城见到的景象大致和知意说了一些,二人皆认为是强行征兵所致,但就算现在远星迷途知返也无力回天了,恶因已经种下了,只能等着自食恶果了。
“你既然猜到了我回来的目的,可否献上一计,助我一臂之力。”苏瑜见把话都说到这么明了的份上了,他也就不在掖掖藏藏了。
知意把酒杯推到苏瑜面前,说了句:“倒酒!”
苏瑜笑着用手指了指知意,在他倒酒的时候,知意说道:“最恨你的人也许能帮你最大的忙,我还是差不多那句话,适合的事还需适合的人去做,有些人事变故他自然会告诉你,也许从中你就会找到自己想要的机会。”
知意话说得婉转,但苏瑜也听明白了,要说宫里最恨他的人非韵君莫属,他久居深宫,对宫里的人和事的了解要比知意详细。
“忙不能白帮,说吧,你想要什么?”苏瑜问道。
“难得世子这么看得起我,怎敢要回报?”
“你少跟我阴阳怪气,不就因为我以前总编排你,男子汉大丈夫胸怀万丈,你还要记我一辈子仇不成?!”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考取功名,为官造福百姓,让我爹彻底脱离林尔伦的掌控,好好颐养天年。”知意恢复了一本正经,他的父亲为他付出的太多了,无奈地位卑微,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被林尔伦压得死死的,苏瑜的出现犹如他灰暗的生命里出现了一道光,将他的未来照耀的璀璨,所以他选择了苏瑜,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苏瑜夺权篡位,这是他翻身唯一的机会。
“好,待我破了皇城日,正是众人羽翔时,我们立字为据!”
“君子之约立于唇齿,便足矣!
知意和苏瑜立下了君子之约,二人又密谋了几句,知意知道不能在此处耽搁太久,怕惹人生疑,于是便起身告辞,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苏瑜破城之事宜早不宜迟,尽快找到内应才是重中之重!
知意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小奴才端着纸笔候在门外,他回头和苏瑜对视一眼,苏瑜点点头,二人心照不宣。
待知意走后,苏瑜处死了那个小奴才,那奴才临死前还不明白,他明明是想讨好主子,为何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