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孩子们都睡了。
林夏出门去看王大夫,发现林栋等在外边,招呼他一起,去了门口纳凉。
“有话要跟我说啊?”
林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姐姐,我不想考大学当兵了。”
“怎么了?”
林夏有些纳闷。
林春、她还有顾知野都在军营,除了是别人家的孩子,更是林栋崇拜的榜样。
为了考进军校,每天挑灯夜战、奋发图强。
怎么忽然间就改了主意。
林栋怕看到林夏眼里的失望,一直没敢抬头,声音闷闷的,“小姐姐,我要是考上大学走了。
对我个人来说,实现梦想,报效国家,过得风风光光。
可对别人来说不公平。
我不能把家里的老人,全都扔给大哥一个人,他这些年拼命的弥补,我看着都难受。”
林夏一咧嘴,“那你觉得二哥自私吗?”
“不不不,我不这么想。”
林栋连忙摆手,“二哥打小就聪明,对我们几个也好,他去报效国家,我打心眼里自豪骄傲。
而且二哥每个月的津贴和补助,除了给嫂子家用的,其余的全都交给了家里。
他真的做的很好了。”
林夏幽幽的叹息。
“那你在家跟着二大爷种黄芪,面朝黄土背朝天,你觉得这样就能替大哥分担了?”
“我不想让他那么累,起码有事能找个人商量。”
林夏抓了一下头发。
孩子心是好的。
出发点也是好的。
却是钻进了死胡同。
林夏从包里拿出手电筒,从地上捡了一个棍子,比比划划了一会,指了指最前边的人。
“这个人代表二哥,他一个人拉着一家人,蹒跚前行,这样对他公平吗?”
这个年代,生活节奏慢,手足亲情浓厚,没分家就是一家人。
林春拼着走出去了,看似光辉灿烂,可他身后没有助力,整个家族到他这就是顶点。
林夏把道理揉碎了给林栋听,“我让你好好读书,将来站起来给两个姐姐撑腰,难道是让你用武力吗?”
林栋低低的哭了起来。
“小姐姐,我失败过一次,我怕今年还是没希望 ,我不是个聪明的,拿着父母亲人的血汗钱,我心里愧疚啊。”
林夏也不再劝,使劲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人生是一道多选题,也给了无数的选择机会,怎么选都会有遗憾,你得选了后不后悔坚持下去。
虽然你不愿意走那条路,可我还是希望你去读个书,好好的见见世面。
将来无论是做工人,还是经商赚钱,比别人站在高的地方,你指定看的更远。”
林栋是个内心敏感的人。
外界的声音对他影响很大,如今怕是道心崩塌。
她没权利替他做决定,或者用大义去道德绑架。
要允许自己做自己,允许别人做别人。
一切将有无限可能。
*
在清溪大队住三天,火车软卧票终于等到了。
临走前,林老爷子把林夏叫到一边,吸了两烟锅子旱烟才开口。
“当年林文和林武犯的事不小,就真的没机会了?”
林夏瞬间戒备。
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咋忽然想起他们?
林老爷子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可看着她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那林青江呢?”
“他不是跑了嘛!”
林夏不解的看着林老爷子,“爷爷,他跑的时候可没告诉我去哪。
您可不能糊涂啊。
我二哥大好前程,林栋还得读书,小一辈的都是需要审核的,别人巴不得你提呢。”
看林夏搞怪的模样,林老爷子气的跺跺脚,“你想什么呢,我是怕他们回来再捣乱。
林青江纵容两个儿子放火,所有的情谊都断了。
我就是听说,那个周杨在打听这事。
他好像是得了造化,你出门在外一定小心,离他远一点。”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林夏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打算一查究竟。
自从上次把人扔在火车站,周杨就开始下落不明。
那样的情况都能让他的造化,那身上的主角光环还真是强。
*
四天后回到海青,所有人累的够呛。
林夏里里外外忙了一上午,刚想跟着孩子们睡一会,听到不远处传来不小的吵闹声。
骨子里某些基因觉醒,困意一扫而空。
林夏赶紧穿上鞋,寻着声音找了出去。
一看这可了不得。
明明刚才还帮着她收拾家里,怎么这一会的功夫,林东家前面扯起了白幡?
东南角的那两个地基,终究还是买下了。
林东一家要的东边,耿二妮家要的西边,全都是按照林夏家的样式盖得。
林夏快速走了几步,推开人群走了进去。
担架上竟然躺了一个,似乎是没了声息。
什么仇,什么怨,抬着去世的人上门?
“婶子,这是怎么了?”
王惠面相温善,不会跟人吵架,看到林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擦擦眼泪赶紧解释。
“这些人过来后,二话不说直接堵门。
这个叫王志才的青年,说我们霸占地基,让我们拿出5000块钱的赔偿,不然就报公安扒房子。
可我们当初都签协议了,上边也写的明明白白,问我们再要钱不应该啊。”
这房子从开始盖,林东起早贪黑的忙活,好不容易有个家了,谁承想还被讹上了。
通过王惠的描述,林夏总算是捋明白了。
意思是堂姐妹三人,另外一家的两姐妹,自作主张,把属于自己堂姐的房子一起卖了。
这会人死了,堂姐的孩子抬着过世的母亲,直接上门要公道。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被讹上了。
王志才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什么协议我们见。
我妈现在没了,你们要是不拿出个章程来,我们就不走了。
让街坊四邻看看,你们这些黑心肝的人,到底是怎么欺负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
他这么一吆喝,街坊们炸了锅。
本来大家都穷,相处的挺和谐。
忽然有人盖了新房子,一家顶多住三四口人,她们却是三辈人挤在一起。
羡慕到嫉妒。
这会可是逮到机会了。
“我就说嘛,谁家的祖宅能舍得卖,说不定就是有人以权谋私,故意的欺负我们老百姓。”
说话的是耿二妮家左边的邻居,叫王桂兰,在机关食堂上班,那可是吃公家饭的人。
以前出门,趾高气昂。
自从新房子盖起来,直接压了她们家一头,从那以后她就觉得运势不行了。
最好让王志才跟那两家直接打出血来。
到时候出了人命,两家只能卖房子搬走,到时候她低价买过来。
自己两个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两套房子正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