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见此,也就乖乖的将锦盒打开了……而里面则只装着几把香和蜡烛。正当辛夷用怪异的眼神望着她时,魏主子却指指不远处的屋子,“你去将盒子送进去。”
“哦、哦。”辛夷虽然觉得仿佛哪里不对,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走到门前,而刚刚推开了门,却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推,她的脚尖磕在门槛上,趔趄了一下,直接摔趴在地上。而身后的门则被人关上……
传来从外面闩门的声音。
盒子已经被摔在地上,辛夷自然来不及去捡,只是挣扎着爬起身来,扑在门上想要将门拉开……但奈何果然门闩术从外面闩上的,从里面实在难以打开。
她自然猜得到,刚刚分明就是那姓魏的小毒妇将她一把推进来的,现如今还将她关进小黑屋,愣是不放她出去了。
但辛夷还是不明白,好端端的将她关在这儿作甚,一会儿等沐方锦换完了衣服,旺财肯定会带他来找自己的。她这二师兄,别的怕是不好说,但若是真遇上什么事,这点靠谱还是有的。既然这样,那岂不是说沐方锦一会儿就会来,到时候能放她出去了么。
想到这里,辛夷的心中稍稍宽慰,料想不过是关一会小黑屋而已,她还不至于连这个都害怕的。再说……这里也不黑。
……等等,不黑?
辛夷一怔,却感觉这里着实有些光线,可并不像阳光一类的自然光,而是……烛光。
大白天的……这里怎么用烛光?难不成连个窗子都没有……当真是个‘小黑屋’?辛夷想到这里,转过头去看那烛光所在的方向,随之而来的,是焚香的刺鼻气味。
然后,视线顺着光线所及,是近乎长明的烛火。烛台底下堆积着滴下的白色蜡油重新凝结的笋状……旁边还摆放着香炉,和供果盘。
在这一切的上面……则是灵牌。一个挨着一个,铺满了整张墙,足有二三十个之多。辛夷倒抽了口凉气,腿瞬间就发软了起来。
祠堂?不对……不可能啊,这沐家怎么说都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这祠堂这么狭窄破败?再者说,祠堂都是有人看管的,怎么可能让人随便进入?
但这若不是沐家的祠堂……这又是什么地方?
她紧靠着门,手指都紧张得抠住门框。而正在她看着面前的灵牌发呆的时候,黑暗的角落里,突然传出一个女人嘶哑的声音:“你……”
“唔!?”辛夷吓了一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神鬼妖怪之类的最讨厌了好吗!别看她平日里给人又看面相又解算签的,可她分明对这种东西怕得很,就算知道是假的,鬼屋也是她永远不敢踏足的地方之一!!
辛夷咬了咬唇哽住声音没叫出来,双腿也开始发软,改为跪坐的姿势。她自诩没有害过人,就不会有鬼怪来寻她的仇,可是不管如何……她终究还是害怕的。
“是灵儿将你推进来的?”那人缓缓地走近了,如此问道。
“小的、小的是新来的家丁,不晓得哪一位是‘灵儿’。”辛夷乖乖的答:“我仿佛是被魏主子推进来的。”
“那便是灵儿没有错。”她缓缓的靠近了辛夷,影子在昏暗的烛光下,拖得老长。
——难道这是人,不是鬼么?
辛夷有几分放心下来,却又听那人说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嗯……!?”她最后的一声变成猛的抽了口凉气,将手压在唇上,牙齿叼住手指才好险没有叫出声音来。心脏吓得突突直跳,差点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她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朝后躲了躲,直到面前那人停住脚步,自己方才不住的喘息着,企图安抚自己惊悚的心绪。
“我想我大概是吓坏你了。”她依旧哑着嗓音说着,但语调却平平淡淡的。
“对、对不起……只是这个地方突然……呃。”
她微微颔首,“我懂你的意思,故而不碍事。”
辛夷在心口的位置抚了几把,这才装壮起胆子望向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她约比魏灵儿稍稍年长几岁,可依旧是妙龄,但长发随意的拢成发髻,并不着半点装饰。而脸……她的脸上遍布红色紫色的肿块,还有大大小小的青斑,在这样一个场景里,显得格外骇人。但惟独一双眸子,淡然如水,平静无澜。
这姑娘……她、她是生了什么怪病么?为何、为何还要躲在这种地方?想想她该是沐府的人,那既然是沐府的人,沐方锦没道理会不管她,那既然还有大师兄在……为什么不能将她带去医一医呢?
那女子只是将辛夷刚刚失手丢下的盒子捡了起来,打开取出一把香来,恭恭敬敬的燃了,插在香炉中,又虔诚的拜了几拜。等到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方才回过头,提了两个蒲团过来,递与辛夷一个,她裸露的手背上也带着那样的斑痕,似是这斑痕已经不仅仅现在脸上,而是遍布周身。而她看着辛夷,淡淡道:“地上凉,别坐下病来。”
“呃……多谢。”辛夷乖乖应了她的美意,这才将它接过了坐在上头,而她则以跪坐的姿势,与辛夷面对面的坐着。
“我想你应当有许多事想要问我。”她开口道:“比如,这是什么地方,比如灵儿为何要将你推进这里来,比如……我是谁。”
辛夷点了点头:“是的,这便是我想问您的,我想,您应该会将所有的问题都告知给我,毕竟魏主子既然将我推进这儿来,不就是为了听您说这些的吗?”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这因果并不是如此论的。若是我与你说了这一切的典故,你就应当知道灵儿将你推进这儿来,可并不单单为了先前玉遥的不愉快而故意让你关在这儿,让你被吓上一吓。”她的语调十分平静:“你是叫辛夷,对吧?”
“是。”
“前些日子,才被公子接来的?”
“嗯。”
“那关于公子,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那女人没有先回答辛夷的问题,反而一个劲儿的询问起她来,辛夷抿了抿唇,垂眸想了想:“仿佛,也没有什么。”她犹豫着答:“不过是知道他如今在朝中为官,然后有个师父……”
“那你知道,他为何要跟他师父走么?”那女人平静的诉说:“你可知,当年老爷还在的时候,可是正三品的户部尚书,沐家的大小姐又嫁给了三殿下为妻,沐家当年是何等的尊贵,为何老爷会同意公子抛弃荣华,而跟着那个‘师父’走呢?”
户部尚书?
如今的户部尚书是程尚书,是程婉冬的父亲,那先前的户部尚书,竟然是沐方锦的爹?等等……她仿佛……仿佛在哪里见过户部尚书的官名!
户部尚书……持端?
“沐持端!?”
那女子面色一变:“老爷的名讳,可不能随便说的。”
当真……那封信当真是沐方锦的老爹写的?但为什么会在师父那里?重轩大叔和沐持端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联系?
而见那女子没有追究这名字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辛夷就没有多嘴,只是将头低了下去,微微的点点:“对、对不住,小的不是有意的。”她旋而抬头,望向面前面容不堪的女子,犹豫了一阵,方才套着关系,小心翼翼的说:“这些倒是都好说,我只是十分在意,姐姐为何独自一人呆在这种地方?您是什么人……这里供奉的,怕并不是沐家的列祖列宗吧?”
“自然。”她回头看向那一片灵牌,喃喃道:“以她们的身份,死后是入不了宗庙的,故而只能将灵位放在这里祭奠。”说着,她垂下眸子来,缓缓道:“至于我么……我叫文杏。”她转过头来盯着辛夷,字字清晰道:“也就是……就是他们寻常称呼的——文主子。”
……文主子。
难道……她……她也是沐方锦的小妾之一吗!?
……沐方锦你丫口味真是不轻啊。
这是辛夷脑子里残存的一句话。
原玉遥那样的、魏灵儿那样的,那都算是大众审美,可面前这个……
辛夷赶忙一个猛虎落地式,嘴里不大利索的跪拜道:“小的、小的问文主子的安!”
“起来,你这总跪我做什么,又没有旁人在。”她的声音柔和而舒缓,不起一丝波澜,不着半分喜怒。“似乎还是你刚刚叫我姐姐的时候更亲切些。”
她起身,还是怯怯的笑笑:“这怕是不好,您终究是主子,小的也只不过是个下人。”辛夷垂下眼来,迟疑道:“但文主子,您怎么一人在这儿呆着?身边怎么连个使唤的奴婢都没有?”
“她们害怕而不敢进来,我也觉得一个人在这儿呆着是最好的了。”她回头看看那如山的一片灵牌,淡淡道:“灵儿不也就是为了吓一吓你,才将你推进这地方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