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平静下来的警察局里，又匆匆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男人一身黑色外长呢子外套，里面搭配白色的长裤，整个人看起来瘦削颀长。
“她人呢？”
他面庞年轻，却气场十足。
刚闲下来没几分钟的两名工作人员看了看他，皱着眉问，“谁？”
“王祁愉。”姜山山语气急促，“好几个人一起带回来，她差点被人欺负的那个。”
“哦哦，那个小女孩啊！她们一行人，刚刚已经和解完，回去了。”
另一人从旁边过来，指了指外面，“刚走，也就几分钟。”
刚？
姜山山朝外面看去，想到自己过来也就这三五分钟的事情。
经过路口时，的确有一辆黑色汽车和自己擦肩而过。
一辆奔驰。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心中急切，自然没有细看。
可现在回头想，却猛然发现，那人其实眼熟。
像是……
张哲。
他迅速拿起手机，看着里面没有被回复的消息。
又发了两条过去。
【你和解了？】
【谁送你回去的？】
这一次，那边很快给出了回应。
【朋友。】
王祁愉如今也学会了惜字如金。
或者说，她终于也清醒了过来，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人，终究不该妄想。
【谁？张哲？】
【你跟他，已经那么熟了？】
【王祁愉，接电话！】
她非但不接，反还直接调成了静音。
手机屏幕盖过去，便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她承认自己怂，没出息，根本不敢去面对姜山山的质问，更不敢大胆地对着他开麦，问他怎么会偏偏瞧上了张薇。
“到了。是这里吧？”
晃神间，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外。
张哲歪头朝里面看了看，终于瞧清楚了小区名字，笑了一下，“是这，导航没错。”
“谢谢啊，你回去的路上也慢慢开，注意安全。”
“好的，我到家了，给你发消息。”
两人客气了几句。
张哲静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却连她的背影都不舍得错过。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那一封情书，也根本不曾递出去。
只是身边的同学大多知晓。
全年级第一的张哲，暗恋年级第二的王祁愉。
那个从来不爱说话，性格温柔脾气极好，对人总是笑盈盈的王祁愉。
直到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内，张哲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
车辆掉头。
一辆劳斯莱斯从眼前疾驰而过，他只能透过昏暗的光线，望见里面一闪而过的男性身影。
有些眼熟，却不曾放在心上。
张哲此刻开心，少年的意气风发，在今天张扬，也在今天受到打击，却在夜里，有了一个极美好的结局。
……
王祁愉是步行进的小区。
这里人车分流，管理完善，他们住的那栋楼其实不远，还靠着路边，进去没两分钟就到了。
可好巧不巧的，刚要进单元，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王祁愉，站住。”
旁人喊她的名字，是从未有过这样连心口都在颤动的情绪。
王祁愉几乎是下意识站在了原地。
长年听话，被他压制的胆子，实在撑不起这一刻的反抗。
她看见了男人阴沉至极的一双眸，可却连落荒而逃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站在原地，面色僵硬地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时间点，茶会结束，出去吃个晚饭，他应该在和张薇约会才对。
甚至，他们已经更进一步，大可以两人一起……共度良宵。
王祁愉不敢往深了想下去。
她低着头站在旁边，眼底透出一些极细极细的笑意，却分明又溢着苦涩，如同夏日刚结的初果，青葱翠绿，入口却极致的苦涩。
“我怎么不能来？茶会上你不告而别，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姜山山心里不爽。
天知道看不到她人，消息也不回的时候，他有多担心。
“你既然有事，要走的时候也该跟我说一声！”
“为什么要？”她不解，抬起头，便正望入男人漆黑如墨的幽暗深眸里，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笑了一下，“我当时，看你在忙。”
“忙就不说了？”
姜山山气不打一处来。
他捏紧了她的肩膀。
那样纤细的肩，只要稍微用一点力气，就能捏碎了。
手指不经意扯开了些衣襟，竟就看见她脖子上有一道极明显的淤青。
姜山山眸色骤然紧缩！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王祁愉，你把我当什么？出了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何况我当时也在那！”
谁能想到。
她差点被人侵犯，这样可怕的事情，自己竟是从第三人口中得知。
甚至不是茶会的人。
而是在他到处找不到人时，干妈一条消息发过来，让他去警察局时才弄明白。
“你……知道了啊。”王祁愉下意识吞了吞唾沫，她脸色不大好看，模糊的灯色下，似乎比先前更要苍白。
便只捏紧了了手指，声音细细柔柔的开口，“其实我也没有受伤，那鲁威，就是喝醉了认错人所以才……后面去了警察局，我们已经将一切都说清楚了。”
“认错人？”姜山山紧紧盯着她，“你也信？”
她张着唇，说不出来话。
当然不信啊。
可不信，又能怎么样。
王祁愉只能缓缓扯开唇畔，露出极漂亮的一抹弧度，“是、是呀。我看他道歉的样子也挺诚恳的，还赔了不少钱，就写了谅解书。”
“你为了钱原谅的他。”姜山山总算听了明白。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自己急哄哄到处找她，担心的要命，心脏都要停摆了似的害怕。
她倒好，竟然一言不发原谅了对方？
姜山山用力闭了闭眸，需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将这一切情绪压制下来。
冷沉了面色。
“给了你多少钱？”
“啊？”
她怔怔的。
要说钱，还真的不清楚，似乎在谅解书上签字的时候约定了一个数字，说24小时之内会打过来。
可她全然没注意。
“我说，赔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谅解他！”
“……应该，挺多的吧。”
她并不清楚具体的数字，只知道，“这件事是结束了。”
“结束？”姜山山冷冷嗤了一声，长指挑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面对自己。
那双极漂亮的眼睛泛着光，仍旧如从前一般熠熠闪烁，只是深处，似乎突然蒙上了一层尘埃。
她是变了。
从来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如今也染上了世故。
姜山山突然有些失望。
他收回手，笑了一下，“多少钱，我给你。这种人，不能放过他。”
说着，便要直接拉住她的手将人带走。
“王爷爷已经睡了，我提前告诉过他你今晚不回去。现在跟我走，我们回警局，重新调查。”
女孩不动。
他费了些力气去拉她的手，却发现她一直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姜山山耐心耗尽。
“又怎么了？”
“……我不想去。”她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却坚决，径直将他的手甩了开来。
姜山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从空中滑落，垂回身侧。
他的眼神变得冷寂。
“对不起啊，这件事，真的已经结束了。谢谢你的好意，但、不需要的。”
王祁愉说完，抱歉一笑，转身便要上楼。
下一刻。
男人一个箭步上前，手上稍一用力，便已经将人直接拉了回去。
力道太大，甚至让王祁愉不受控制地直接撞到了他胸膛上。
她吃痛，闷哼了一声。
可姜山山头一次没有顾及，而是几乎用蛮力将人困在怀里，硬生生带上了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她被困在其中，再想打开车门时，却已经被上了锁，无论她怎么动，也只是发出无力的声响。
“别闹了。”
姜山山伸出手，径直将她按住。
他的眼底烦躁，隐隐还能看见一丝急切的无措。
“小愉，他想欺负你，你怎么能忍？我怎么能忍！这种渣滓，该受点教训。”
“那张哲怎么办？”
王祁愉放弃了挣扎。
她勉强扯开唇笑了笑，嗓音里透出些细润微哑的嗓音，“如果我不同意谅解，鲁威的爸爸，会停止和张哲家的合作。”
姜山山，“？”
“你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宁愿自己受委屈？”
“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是救命恩人！
王祁愉看见男人眼底急切不能相信的情绪，她皱着眉，已经没有耐心继续解释下去，“我已经长大了，我是独立的个体。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随意干涉我的决定？”
越是看着眼前的人，他越是关心，她心底就越乱。
王祁愉用力捏了捏手掌，扬起眸，“我成年了，有些事，也该让我自己做决定了不是吗？”
她以为她情真意切，诚意满满。
男人却一瞬不瞬盯着她，一瞬间像是看见了十八年前黏在他身边的小女孩，今天张开翅膀飞走了似的。
他莫名慌乱。
“所以，你的决定，就是为了一个男人，把一个试图伤害你的坏人放走？”姜山山看见她点了头，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你喜欢他？”
她愣住。
不知道他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但仍旧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灿然笑开，“也许吧。”
也许是喜欢的。
至少……她不能再继续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