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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刚刚下了一阵暴风骤雨,老天爷像发了疯,似乎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大神给,突然激怒了,心里面的那股子邪火,就不管不顾的喷发出来了。
把街上能掀起来的,能撼动的,能推倒的,一个都不放过,全都齐刷刷地,蹂躏了一遍。把自己积攒了几个月的水量,像个从天而降雷神发怒,雨妖作怪,就在那短短的一个时辰,都倾囊而出了。
留给大地上的人,一阵阵的胆怯和恐惧,那一刻,都乖乖地,躲在从祖先那里继承来的,从茅草屋到摩天大楼演化而来的家里面。
蓝雪云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她的心,随着窗外的狂风暴雨,一起沉浮,一起摇动,一起颠簸着。
她还没来得及放松心情,听到外边的,似乎受到惊吓的人们,在雨过天晴的那一刻,奔出家门,看被风暴肆虐后的,惨不忍睹狼藉样子。
蓝雪云没法走出去,她的心里,早已经遍布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坑洞,被击碎的心,似乎早就破碎了一地。
卧室里,丈夫萧天长睡得迷迷瞪瞪的,这场狂风暴雨,居然都没吵醒他。好像他只沉醉在自己的梦里,就够一次酣畅淋漓了。其他的地动山摇,都没有走进,他的梦幻世界里去。
蓝雪云想,这么爆烈的疾风暴雨,都没有让他停下来关注,凝神,可见这几天,他实在是太劳累了。操心劳神,心力交瘁,已经疲倦得不能自已了。才好好地睡了一个踏实的觉。
也怪辛苦的,实在是为难他,最近的烦心事,一直让他无法安宁下来。天天搜肠刮肚,把自己能找的关系,熟人、同学都找遍了,看看能不能,寻觅到一个大神,一个救星样的神医,救救自己的三弟媳妇。
刚睡醒了,来到客厅的沙发上,蓝雪云给他递了一杯水,才喝了一口,电话响了,他赶紧拿起来:“喂,大哥,我是天成,最后我媳妇的家里人,绝望了,决定拔掉呼吸机,接受这个现实了。大哥,大哥,你弟弟我,没媳妇了!”
随后是哇哇哇,大哭起来了。
萧天长拿着电话,只是木头一样,听着小弟的嚎啕哭声,沉默着,泪如雨下,默不作声。
蓝雪云沉默着,大家的心,都凝成了冰块,都瞬间冻结在那里。好像是一个世纪,就这么过去了。
放下电话,萧天长沉默着,走出了家门。
蓝雪云一个人,在家里坐着,她的心伴随着,刚刚停停下来的狂风暴雨,再次被击碎,被打晕了,被打懵了,被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好,在家里,不然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当下,根本就无力支撑起自己的心。瘫倒在沙发上,几乎不能动了。
静静的,就这么,身心都不知在何处,不知该如何,安放这颗心了。好像疼痛的心,已经麻醉了,没有了觉知了。
就靠身体的本能,会给到一点基本的回应,就在此刻,蓝雪云就放下了,全部的那个看不见的枷锁,好像身体都消失了,只剩下沉重的心灵,在那里狂奔着,燃烧着,绞肉机的折腾后,变得无形、无痛、无遮拦的破碎了。
眼睁睁的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就像一个明亮的灯,突然就被掐灭。突然深陷一片黑暗中了。
到了晚上十点多了,蓝雪云喝了点水,回到书房里,坐在书桌前,想到这个三弟媳妇,家里有整整的一座七层楼房,对外出租,每个月的收入客观丰后,丈夫在外开出租车,可爱的女儿十岁了,三口之家的日子,如此的幸福着。
可惜一个念头,我要一个儿子,今生今世,一定要一个,自己的儿子。儿子来了,自己的命没了。
这一生,到底是为何而来啊?为谁活着呢?一个三十八岁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为了一个儿子,为了把这个儿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用自己的命去换。
蓝雪云几乎是看透了,这个芸芸众生背后的,那股动力了,看起来都是很幸福,很忙碌,很知足,都是为了一个梦想,行走在人间。
对啊,那些大大小小的男拿女女们,为了一点芝麻大的权利,为了当官,为了享受那份权力,带给自己的荣耀和光芒。对了,办公室的老王,为了自己的,那个咪咪的情人,天天都是做个舔狗,不惜一切代价,就为了片刻的欢愉和浪漫。
他把自己的全部心力、精力、财力,都投入进去了,就是为了那一刻的享受。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情圣,情天子,真够带劲的,一个大家公认的情帝。
蓝雪云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的隐秘逻辑,内在的那个,看不见的秘密结构。就是这样的现出原形的那一刻,是叫人震撼的,叫人亮瞎眼的。
有意思的东西,就是自在那里,供你去扒拉开,给你活在人间,带来那片刻的欢愉和浪漫。对了,这也许就是生命的本质,夹缝里的那个深层动力。
从生到死,每个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老天爷早就给你,设定好了筐子的大小,你是能作为的地方,是给筐子里装什么,不装什么,可以有所取舍和选择。
只可惜,有人的分辨能力,还没进化到一定的高度,就被老天爷给收走了。
太多的生命,其实就是墙上草,顺风倒,树上的叶子,随风抖动,摇摆就行了,该有的风雨阳光营养,有多少,用多少,没法选择。
那山山水水中间,有人是大树,有人是高山、河流、小溪、雨滴,有人是空气、沙尘、房屋、鸡鸭、狗鱼,还有人是器具、乐器、厨具、街道、马路。就像是李时珍写的,那本《本草纲目》,从矿石沙土到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和长的,天上飞的,地球上的万事万物,好像太空中的,还是稀有品。
很显然,这些可见的万物,千姿百态,气象万千,外表上都长成了人的模样,全是人的灵魂寄托物。存活栖息地。都是个体生命的形态样貌。
蓝雪云的心绪,一直在飞翔着,飞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到达的地方,在那里停留住,给到了,她最可心的东西,贪恋一会儿,停歇在那里,还是要归人的。
不可能轻易地被带走,有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肉身凡胎,无法脱离的。天哪,人的灵魂就是这样的,寄托在这句皮囊中,
拉回思绪,回归到眼下的,入睡安眠中,给到自己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她闭上眼睛,好像很沉很沉的样子,入梦了,在梦里,去活一会儿了。换一种活法,这当然带给生命本身,另一种独一无二的深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