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树果子成熟了,比起凤飘雨之前送给乾坤的那些,可红多了。凤飘雨临走时,叮嘱雪欢摘一些给乾坤送过去,这是她之前答应过的。凤飘雨出门不久,雪欢也出门了,悠雪宫就剩下秦风一人。他答应凤飘雨,会在她回来之前,抄完五十页的字。他现在比以前更加用心,字迹也磨练地越来越好。每次练字之前,他都会写满一张纸的“凤飘雨”三个字,然后才会开始练今天的任务。
到了午膳时间,他搁下笔,去了前厅。雪欢说过,她会回来吃午饭,让他先把菜准备好。
秦风刚洗净手上的墨汁,门上就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吧?”秦风心想。他还没有准备好菜,雪欢估计又要埋怨他了。然而,门外站着的人根本不是雪欢,而是秦风最不想见的人。
“你是……”清婉打量着眼前的人,天界什么时候有这么俊美的人了?清婉心里有种异样的欢喜,她仿佛听到了阳光照下来,雪融化的声音。
秦风正要去关门,清婉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地将门抵住,目光凶狠地盯着秦风,敢将清婉公主拒之门外,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熟悉。”清婉目光迷离又疑惑地看着秦风,尤其是他不发一言瞪着她的样子。
“你是——秦风?”清婉像是突然听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
秦风奇怪地看着她,从她的嘴里,他竟然会听到他的名字,真是可笑!
“你是秦风,你真的秦风!”清婉兴奋地抓上秦风的胳膊。
“公主,请自重。”秦风往回抽出自己的胳膊,门关不上,他索性不关了,甩下清婉往回走。
“秦风,你怎么不理我?”清婉跟在秦风身后,她脚步慢,跟不上,侍卫立刻闪到秦风身前,将他拦住:“公主跟你说话呢!”侍卫狠狠地说。
秦风冷冷地瞥了侍卫一眼:“关我何事!”
“你——”侍卫扬起拳头。
“别打他。”清婉跑过来,站在秦风身前,细语若风地说:“秦风,我知道之前,我们之间有一点小误会,不过那都过去了不是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赶你走的,是凤飘雨,她一定要用神启天书换你,我父君才百般劝我依了她。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直是有感情的。”
神启天书!凤飘雨竟是牺牲了自己的东西换的他!
秦风还一直奇怪,像清婉这样刁泼又有占有欲的人,怎么会愿意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原来,背后的原因竟是如此。他又欠了凤飘雨一桩,他欠她的太多太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公主对我的感情,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践踏我的尊严,在你心里,我根本就只是一个玩物,连人都算不上。”秦风以为再见到清婉,他会很恨,可此刻,看着她的自以为是,他只觉得可笑,对她没有半分恨意。不是没恨过,只是在这里呆久了,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一个人,像清婉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恨。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不听话,所以我才会小小地教训你一下。天宫戒规森严,如果你不懂这里的规矩,触了大忌,便是连命都没了。我将你关在清昙宫,是在保护你呀!”清婉像是刻意忘记了某些事情,只记住了能够证明她话里的“情意”的事情。
“比起你那样的保护,我宁愿去死。”秦风的脸冷的快要结出冰钩子来,尽管他对清婉的态度已经很差了,可清婉却根本不在意。这张让人魂牵梦萦的脸,本来就是她的,如果不是凤飘雨横插一脚,秦风是不会这样对她的。那个女人,还想来抢她的父君,她是不会让她得逞的,秦风是她的,无论如何,她要拿回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是我清婉的人,你的生死只能由我说了算。我会让你看清,凤飘雨是一个多么虚伪的人,你以为她拿神启天书换你,是因为可怜你吗?根本不是,她只是为了讨好我父君,想让我父君青睐于她。你知不知道,前天她竟然去鸾和殿找我父君,鸾和殿可是我母后生前住的地方,她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还有寿宴那一次,她也是在闭关了十年之后突然出现。她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父君,根本就是想取代我母后的位置,当上天后。”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看着这张还算过的去的脸,秦风突然觉得丑陋地让人恶心。
“秦风,我知道此时你肯定不会信我,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司马,我们走!”清婉冷冷地放下话。
神启天书,是个什么样的物件?能让清婉松口放了他,想必十分珍贵吧!秦风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压着一幅画,他一直随身带着。
地宫太冷,魂魄太多,阳光照不进来,魂魄逃不出去。奈何桥上几回头,终归是孟婆一碗汤,前尘旧事不复。一个又一个的鬼魂麻木地从奈何桥上走过去,也有不听话嚷嚷着不走的,鬼差就会凶相毕露,拿鬼魂鞭抽笞。
一个鬼魂受不了鞭打,冲过来扑腾跪在凤飘雨脚下:“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能喝那个孟婆汤,我不能死,我娘子还等着我回去呢!”
“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给我撒手!”鬼差一鞭子甩下来,凤飘雨一挥手,将那鞭子甩到一边儿。
“姑娘,这是我们地府的事,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鬼差威胁道。凤飘雨抬了抬眼,不作理会。
“你先起来,”凤飘雨扶起那鬼魂,“你叫什么名字?”凤飘雨轻声问。
“小人叫林阳,家住阜阳城新水湾。我生前是一肉户,家中还有一个有了身孕的妻子,我出事那晚,正巧碰上我妻子临盆,为了早点回去赶上我妻子生产,我抄了一条小路,谁知碰上雷雨,不幸被一棵树砸死。可怜我的妻子和我那刚出生的孩儿,还不知我已经撒手人寰,离他们而去。我连我的孩子一面都没有见上,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留给他,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熬出头,我不想就这么死了!”林阳抹着脸声泪俱下地说。
“林阳,生死有命,我救不了你,不过,你在人世间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好好接了孟婆汤,从桥上走过去,不要让前世的遗憾影响你下一世的生活。”
林阳心情平静下来,抹干眼泪说:“多谢姑娘,我愿意相信你。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我儿子取个名字,我那婆娘不识字,就一直说要把儿子的名字留给我取。我想着不急,就一直拖着,没想到名字还没取出来,人就先走了。”酸儿辣女,林阳妻子怀孕时爱吃酸的,所以两口子就一直相信怀的是个小子。
“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凤飘雨道。
“就叫他清河吧,林清河,听起来像读过书的。”林阳一生不求太多,就希望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他对儿子的要求,就是希望他将来能多读点书,不要像他夫妇二人,识字少,总被人瞧不起。
“林清河,是个好名字。”
“有劳姑娘了,”林阳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慢慢地转过身,朝桥上走去,“姑娘,麻烦你告诉那小子,他爹不希望他做个英雄,只希望他活得简单一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我会的。”凤飘雨轻声道。
凤飘雨看着那人穿过奈何桥,刚才那个鬼差气势汹汹地走来,对他身边的人说:“地君,就是这个人,多管闲事,坏咱们地府的规矩。”
地君动动唇角,笑道:“凤雪殿下,你怎么来了?”鬼差吓得一激灵,这个女人,地君认识?
“地君前辈,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茶,不知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口味是否还和以前一样?”说着,凤飘雨的手中便多出一包茶饼。柴木茶,味浓不苦,最适合地君这样,在地府呆久了,味觉都快要麻木了的人。
地君殿,蜡烛放满了整个房间,才不显得这里太过漆黑。
凤飘雨打量了这里几眼说:“西海有一种蚌珠,白日色暗,到了晚上,就会发出特别亮的光,可以观赏,也可以照明。地君若是喜欢,我可以为地君讨一颗来,置于这殿中,应该比这些蜡烛更显亮一些。”
地君一眼看穿了凤飘雨似的笑道:“你这又是送茶,又是要送珠的,说吧,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啊?”地君摆弄着槐阴架上的书簿,沾了灰尘的掸去,缺了页的补上。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地君,我今日来,的确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凡人?”地君斜睨着瞧着她。
“恩,他叫秦思目,家住宣阳城白水村,他有个儿子,叫秦风。”
“那你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老子啊?”地君翻找着,他记得确实有这么个人。
“前辈,为何如此一问?”凤飘雨不解,为了谁,重要吗?
“我随口一问。”地君笑道,“找到了。”地君指着簿上的名字说:“秦思目,第一世,宣阳城白水村人士,山中捡一狼子,抚养成人,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秦风吧。不过这第二世……”
“他已经入轮回了?”凤飘雨吃惊道。
“恩,不过马上又要下来了。”地君转着手里看起来不起眼的命运盘说。秦思目的第二世已到古稀之年,阳寿将尽。
“真的?”凤飘雨一喜。
“你想他死啊?”地君再次斜睨了凤飘雨一眼,眼神幽幽的。
“前辈说笑了,只是他阳寿尽了,我才能请前辈帮这个小忙。”凤飘雨道。
“你这忙,应该不小吧!”地君将生死簿放回书架,背着手悠悠地喝了口茶。
“对前辈来说,轻而易举。”凤飘雨说。
“你先说说看。”地君转着转着又走到了烛台前面,点燃了一只蜡烛。
“我想请地君将秦思目的魂魄归入仙道。”
地君抬起眼眸觑了凤飘雨一眼,又低下去:“这事,老朽无能为力!”
“前辈,秦思目一生,乐善好施,全为别人着想,也可算得是功德无量。我父君在任时,便立过规矩,凡人只要潜心向善,积满功能,便可步入仙道,升天为仙。地君只需在秦思目的功德簿上写上一笔,他入仙道这事,便合情合理。”
地君叹了一口气,世事变幻,今非昔比,规矩早就不是原先的规矩了。
“殿下,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刚才说的我都知道,不过,那都是你父君在位时才有的规矩。现任天君继位后,便废了这条凡人修功德升仙的天规,我只是个地君,做不了天的主,上面怎么说,我也只能照做了。”
凤飘雨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层,她在悠雪宫闭关久了,许多事,都变了,天君不再是原来的天君,天规自然也不会是原来的天规。
地君见凤飘雨脸上挂伤,又道:“不过,也并非是全无办法。”
凤飘雨抬起头来,脸上恢复了一丝希望。
“凡人升仙,是有两条规矩的,天君废了一条,还有另一条。”
“还请地君明说,飘雨定感激不尽。”
“只要这个凡人能得一位功德圆满,修为深厚的神君举荐,这事,就能成。”地君合上手掌说。
“飘雨明白了,多谢地君。”凤飘雨寻得了一丝希望,内心喜不自禁,竟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找一位神君。
“别忘了我的珠子啊!”地君对着凤飘雨的背影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