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的话犹如一把最锋利的利剑刺入沈昭昭的心。
让她的身形一下子颓坐在冰冷刺骨的地上。
让她想起她在永安侯府的种种,再低头看着自己现在那双脏污的手,眼泪从来没有停止过。
她其实早就察觉到了,永安侯府的人对她越来越冷淡。
许青更是半年多不去她房里一次。
她许多次的闹过,换来的是许青打在脸上的巴掌。
她不爱许青,她只是想要个孩子傍身而已。
妇人五年无所出,就能被夫家休了。
她只是不想被休,不想又成京城内的笑话。
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按着母亲教给她的法子打压妾室啊。
可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许青骗她,说先去探好路,在驿馆放好行李就来接她,她竟也傻傻的信了。
在京城等了他三天。
直到北靖人闯了进来。
北靖人野蛮,一入京城便杀掠,到处都是死人。
她藏在死人的身上,被倒入乱葬岗才逃了出来。
可逃出来才发现,去金陵的路堵住了,到处都是北靖的人。
她只能往深山里逃。
却没有想到,碰到了沈微慈。
她原以为沈微慈与她一样是被抛弃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她是被抛弃的。
她嚎哭的越来越大声,大得沈微慈听得都有些不耐烦,怕沈昭昭的声音引来北靖人,忍不住开口:“闭嘴。”
沈昭昭被沈微慈忽然冷冷的一声吓了一跳,抬头看向沈微慈,就见着她冰冷的眼神:“你想让再引来北靖的人?”
沈昭昭心头惊恐,下意识的就闭了嘴,只将袖子捂在嘴上哽咽。
月灯看了一眼不停哭的沈昭昭,过去沈微慈身边小声道:“夫人要不要把她赶走?”
沈微慈其实根本不想理沈昭昭,但是却阴差阳错将沈昭昭救了过来。
要是赶了她走,难保她不会将北靖的人引过来。
这处地方地势较高,便于观望情况,前头又有大石挡住视线,处在交接的中间可退可近,再换一处地方,难保再找到这个合适的地方了。
沈微慈正思索着,沈昭昭忽然又往她扑了过来,等沈微慈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被沈昭昭紧紧的捏在了手里。
沈昭昭用的力气很大,两只手将沈微慈的一只手腕紧紧包裹,仿佛害怕她会离开一样,语气急促:“别赶我走,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你赶我走,我一定会被冻死的。”
月灯在旁边冷笑一声,忍不住嘲讽:“害怕被赶走,还对我家夫人说那些话?”
沈昭昭不理会月灯的话,只紧紧看着沈微慈:“三妹妹,你赶走我我真的会死的啊……”
沈微慈抿着唇,看了沈昭昭一眼:“我可以留着你,但你不能随意走动,做任何事都要先和我说。”
说着沈微慈紧紧看着沈昭昭:“你要是想要活着出去,最好听我的话。”
“现在外头到处都是北靖人,我们在等一个时机过望公亭山。”
“我们是往金陵去,至于你,过了望公亭,随你意。”
沈昭昭看沈微慈答应下来,不停的点头:“你放心,我不想死。”
沈微慈看了一眼沈昭昭,现在外头已经是半夜了,她不想再与沈昭昭多说,起身去月灯的身边要去睡。
沈昭昭叫住沈微慈,咬着唇问:“有热水吗?我想沐浴。”
月灯气笑了:“你当打水容易的?还沐浴?”
“那水是留给我家夫人和小主子的。”
“再说大半夜的,谁给你烧水去。”
沈昭昭手指抖了抖,面对月灯难听的话,竟然难得的没有发脾气,而是问:“那还有没有热水?我就去洗个脸和手。”
月灯不耐烦的摆手:“自己去厨房看去。”
沈昭昭看了月灯一眼,起身往厨房走。
沈昭昭一走,月灯就忍不住对沈微慈道:“夫人做什么留着她,干脆让她冷死在外头就是。”
沈微慈一只手撑头,一只手抱着清娪,看着月灯小声道:“现在不留她不行。”
“赶她出去,你觉得依照她的性子,不会想着报复我,故意往北境那边去?”
“世子还在广陵收复城池,要是沈昭昭给他们说了我的身份,事情便大了。”
“她也不可能乖乖在外头等死的,要是她主动找北靖的人,也不好办。”
“留着她,至少她想活着,不敢闹幺蛾子。”
说着沈微慈深深看着月灯:“还有不出错的法子是杀了她,让她永远闭口。”
“月灯,你能做的出来么?”
月灯身上抖了抖。
虽然她十分讨厌沈昭昭,但是要是杀了她,一想到那个画面,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不敢下手。
毕竟是条人命。
虽说在乱世中,人命并不值钱。
月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就是觉得晦气。”
“要是救了别人还好,怎么就救了她。”
说着她冷哼一声:“难怪永安侯府的不要她,就她那样的人,谁要她都吃亏了,咋咋呼呼,鸡犬不宁。”
对于沈昭昭被许家抛弃这事,沈微慈觉得沈昭昭的确是罪有应得,这个地步都是她自作自受。
她听到的关于沈昭昭的事情也只是零星末枝,虽说是永安侯府的家事,但永安候府的侯夫人在外头已经开始不忌讳的说沈昭昭这个儿媳的不好,便说明永安侯府的并不想要这个儿媳了。
有些风声开始传出去时,或许事情本身已经十分严重了。
他不知道沈昭昭到底还做了些什么事,但能让许家的做的这么绝情,一是许家本身冷漠绝情,二来也是沈昭昭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当永安侯府的侯夫人第一次在外头说她不好时,她就应该察觉到不对,需要开始谨慎了。
可惜,她一向自负。
一向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向着她。
沈昭昭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一回来就要往屋子里唯一的木板床上去睡。
月灯几乎跳起来,指着沈昭昭:“你没瞧见我家夫人和小主子睡在上面,你自己看看还能挤得下吗!”
这小木床还是凌霄用木头桩子临时搭的,就够一个人睡,沈微慈抱着清娪刚刚好,哪里还塞得下去另外一个人。
沈昭昭看了一眼月灯,脸上有些不高兴:“不然我睡哪儿。”
月灯冷笑,指着地上:“自己去拿麦草在地上铺着不就抵一晚了?”
沈昭昭不可思议的看着月灯:“你让我睡地上?”
月灯抱着手冷笑:“怎么?不想睡就站着!”
说着月灯也不想理会沈昭昭,躺在凌霄给她织的厚厚草席上去睡。
那草席是用麦秆编的,凌霄还去找了枯了的针叶编在里面,厚厚的隔绝地上的冷,睡起来也舒服。
一直没有开口的沈微慈这时候看着沈昭昭开口:“墙上挂着一个蓑衣,你可以垫在地上睡在火边。”
沈昭昭紧紧捏着手指,看着沈微慈冷淡的态度,咬着牙还是去拿蓑衣过来。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大早,月灯就气恼的从厨房气势汹汹的将沈昭昭叫起来:“你把厨房的水用完了?”
沈昭昭迷迷糊糊被月灯叫起来,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她:“不就点水?你再烧不就是了?”
月灯气的冷笑:“就一点水?”
“那水是热在火灶上早上给小主子和夫人净脸的,你知道将水烧热要多久吗?!”
“你多大一张脸?竟然把水都用完了!”
沈昭昭被月灯一通训斥,脸上难看,脸色阴沉:“三妹妹的丫头管教得也不怎么样,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说着沈昭昭侧头看向沈微慈:“三妹妹,你就不管管你的丫头?”
“容得她这么对主子说话?”
沈微慈正在给清娪穿小袄和鞋袜,听了沈昭昭的话看她一眼:“你算哪里的主子?谁的主子?”
“这个时候还讲究身份?不如多考虑考虑怎么活着出去吧。”
“再说月灯不仅仅只是我的丫头,我都没凶过她,你就忍着些。”
沈昭昭脸上一僵,沈微慈这明显偏袒的话让她脸上一僵。
她忽的冷笑:“看来你现在是半点都看不起我了。”
“但你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和我一样没逃出去么。”
“你得意什么?”
沈微慈将穿戴好的清娪抱进怀里,看着沈昭昭皱眉:“我在你面前得意,我能有什么好处?”
沈昭昭冷哼:“我是建安侯府正正经经的世家嫡女,而你只是个低贱的外室女儿。”
“你这个身份能比我过得好,可不应该得意么。”
沈微慈觉得沈昭昭当真有些无可救药。
她抱着清娪站起来,看了她一眼:“日子是自己过着舒心,不是争来比去,比谁过得更好。”
说着沈微慈让月灯跟她一起去厨房烧水去。
月灯忙诶了一声,跟在沈微慈的身后,留下沈昭昭一个人站在屋子里。
到了厨房,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