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地基建造工程马上要开始,当招工告示出示后,整个江南地区都沸腾了。
苏州城外,李家村……
李二牛正躺在床上嗑着瓜子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自从江南盐税案定案后,李二牛一家就分到五十亩承包田,加上官府免费赠送的新粮种,这两年的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上缴了定额粮,余下的粮食再以市价卖给朝廷,足够一家七口全年吃喝不愁。
只是这些田地只够全家吃喝不愁,要想过更好的日子,要么再指望多分几十亩地,要么就进厂做工。
不过,眼下李二牛并没有进厂打螺丝的想法,他觉得眼下日子已经可以了,能让全家吃饱饭,还能时不时喝上几口小酒,已经很满足了。
就在他惬意想着接下来日子如何过的更好时,房门被推开,他妻子周氏拿着把扫帚就冲进了屋。
“还有心思嗑瓜子?赶紧起来,金陵那边出大事了。”
李二牛闻言眉头一皱:“你个婆娘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金陵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下一刻,他的耳朵被周氏拎了起来。
“你个死相,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金陵那边在招工修什么浮屠塔,你还有心思待在家里?”
李二牛用力甩开周氏,怒道:“你发什么疯?修浮屠塔又跟我什么关系?那可是遭罪的活,我躲都来不及,你还让我去不成?”
话音未落,周氏一扫帚拍在他屁股上。
“你个死相,叫你农闲时多去城里头转转你非不听,
我都替你打听清楚了,只要我们一家派人能去金陵浮屠塔做工三个月,
以后全家的劳役、徭役都可以永久废除,再也不用担心被官府的人喊去做工了。”
李二牛一愣:“真的假的?只要干三个月就可以免除所有劳役和徭役?那不是只有服兵役才有的资格么?”
李二牛本打算等自己大儿子满十六岁就让他尝试去从军,只是还差三年才行。
现在听说只要苦三个月就可以了,不由怀疑起来。
周氏一听他不信,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你自己看。”
“我不识字,看不懂。”
“我都找村里的私塾先生问过了,上面是朝廷官府的出具,招各地工匠去金陵城郊忙碌,你不是会木匠手艺么?正好去试试啊。”
李二牛一愣:“真的假的啊?”
他翻看了一眼纸上内容,可惜的是完全看不懂说的什么。
“别磨蹭了,赶紧走吧。”
不等李二牛反应过来,他就被周氏推着出了门。
他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门外一对父母已经把提前准备好的包裹和木匠工具都挂在了身上。
等李二牛清醒过来时,已经站在了院子外,腰间还挂了两吊盘缠钱。
回头望去,却见妻儿父母正冲自己微笑着招手。
“不是,我没说要去啊,这也太急了些。”
父亲跺脚怒骂道:“你个挨千刀的东西,还不快去!村里的驴车已经等急了。”
母亲擦了把手:“等三个月后徭役解除下来后,若是那里还有活,
你也不用急着回来,那干一个月的收入最少都有十两银子,多挣一些回来补贴家用,
要赚不来钱,你就别回来了。”
李二牛急了:“那来年地里的活咋办?”
周氏:“你就别管了,田里头有我们几个呢,实在忙不过来,就招个耕田队帮我们。”
李二牛一听也就无话可说了。
耕田队是最近兴起的产业,因为田农改制,导致大部分佃农失去了雇主从而失业。
不过,处于上升期的楚国上下,到处都充满了商机。
很快这些佃农就被一些商贾招入麾下,利用他们丰富的农作经验,成立了耕田队。
他们以雇佣的模式专门帮那些无法打理农田的农户处理田里的活,而且收成保证比自己耕种的产量要高两成。
在耕田队成立后不久,什么打井队,运输队,水车队,甚至旱涝保收队等一支支专业处理农事的队伍如雨后春笋般在楚国南北两地崛起。
他们的存在,大大降低了朝廷治安负担同时,也让大楚的农事这块减少了颇多压力。
正因为如此,周氏才会放心让自家男人外出务工赚取更多的钱,也不用担心农事被耽误。
毕竟,人在吃饱穿暖后,会逐渐向往更好的生活,这就是本性。
“那我走了,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李二牛紧了紧身上的活计,戴上棉手套,向着村口方向走去。
等他赶到时,发现驴车上已经有七八个跟自己一样去金陵修浮屠塔的男人早已等候多时。
等李二牛上车,随着车夫一甩皮鞭,马车开始缓缓向村外驶去……
类似李家村的一幕,在江南各地上演,甚至蜀地的工匠得知这个消息,也千里迢迢向金陵赶来。
与以往不同,今年朝廷的项目,是得到了大楚各地平民的支持。
因为,这个工程不是白干,付出就有回报。
所谓的大型土木劳民伤财,本质就是权贵对底层的压榨剥削导致。
无止境的徭役始终都是压在小农经济社会百姓心头一块巨石。
如果是以雇佣关系存在的话,那就是另一种场景。
……
金陵北门外五里地,施工现场,沈浪面无表情坐在高台上。
底下,是七千名参与地基工作的囚犯。
当工部李有才宣布他们每日的劳作时长,以及给予的待遇后,人群顿时沸腾了。
“一天劳作最少六个时辰,还要完成定量指标?你这和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会上当的,你这就是变着法要把我们累死!”
“我特码就是不干,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老子烂命一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哼哼。”
看着躁动的人群,李有才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四周看守的军队,立马举起枪瞄准他们,远处的三挺马克沁已经上膛,防止发生囚徒暴动的事件。
“不干!”
伴随人群中郑泌生的儿子郑孝儒振臂高呼,七千囚徒的口号开始逐渐一致起来。
此时郑孝儒已经从二百八十斤的胖子变成体重不足一百三的正常人,不仔细看还真不好分辨。
这充分证明劳改的必要性。
“我们打死也不干!朝廷这是要变着法子杀我们,大家千万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不干!”
“不干~~”
听着囚徒不约而同的呐喊声,李有才紧张地看向沈浪。
沈浪沉着脸,重重放下茶盏,然后走到高台前,望着眼前一片汪洋起伏的身影,嘴里却是发出一声不屑冷笑。
“闹够了没有?”
随着扩音石里发出沈浪的声音,喧闹的声浪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沈浪身上,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