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段诚远再爬起时他的额头破开了,鲜血从中流下染红了三分之一张脸。
而这个场景也让周围的镇民们一时间全都停止了躁动,尤其是刚才丢出去石头的那镇民,已经傻了。
“诚远伯..不是..我不是想砸你的,我是想砸那个疯女人的..您..您怎么..”
段诚远只是无所谓的摇摇头,苦笑一声:“嘿..不碍事的,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值啥钱,糙汉子没啥关系的。你们..放过她吧,她也是个可怜人,今晚想来也是糊涂了。咱们在这欢声笑语的,她在镇外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是一时发恼疯。有什么不满的..就发泄到我这个老汉身上吧,全当给我个面子。”
“...”镇民们闻言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之又看向了镇长邱长鹤。
王启仁他们这些外来人也是有些错愕,没想到段诚远在镇中的威望居然有这么高,至少这些镇民们居然真的没再叫骂了。
邱长鹤此时也黑着一张脸,显然在强压自己的怒火:“诚远伯!你得清醒点!你刚刚也都看到了,她做了什么,她要对雨神大人不敬,她破坏了雨神大人的祭典!这是镇上的规矩,绝对不可饶恕的!”
“镇长..要不您就处罚我吧..咱们镇上的居民们都不容易,能从那场大洪水中活下来,在您和雨神大人的领导下重建了镇子..我真的很感激。可是..我也不想再看见谁离开了。志刚当初年少不懂事,已经受到了惩罚。咱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镇长?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长大的啊..”
“那又如何?这是镇子里的规矩!谁敢对雨神大人不敬..”
邱长鹤话还未说完就被段诚远打断了:“这不是村子里的规矩!潮信村...从未有过这样的规矩!”
“诚远伯!您难不成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现在已经是落雨镇了,潮信村是何时何日的老黄历了?”
“所以现在只有落雨镇..没有潮信村了对吗?老村长变成了镇长,也完全忘记我们这些村民了?现在镇上有雨神大人的庇佑,风调雨顺,不愁吃穿,大家再也不会过以前那种穷苦日子了。可我还是怀念村子曾经的时候,大家互帮互助。春天插秧,秋天收麦,收成年景不算好也不算坏。”
“张家长李家短的..谁家有困难就吱一声,全村人一起想办法。俗话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老村长啊...你说,咱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伙都是人啊..我们不是动物,不是山上那些饿了肚子互相啃食的野兽!什么样的错..能让我们对同类下手?能让我们将一对母子都赶尽杀绝吗?我们是从何时开始..如此..彼此..互相伤害..变得不再像个人的呢?”
段诚远的问题将邱长鹤问的面色一滞,也让周围的镇民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看着段诚远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却依旧努力保持着那副慈善的模样,一些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诚远伯..说的好像没错啊..”
“咱们真的要杀了她?我刚才真的说要杀人了?杀一个..女人?”其中一个镇民不敢置信的问道。
他身旁的人低声回应:“你说了!我也说了..我们都说了..诚远伯点醒了大伙,差点就铸成大错了。我们这是在干嘛..”
“大家伙是同一个村子生活了数十年的村民啊..我们居然要杀掉其中某一个..仅因为她推翻了一口锅..”
“荒唐..真的太荒唐了..咱们真的太荒唐了!”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段诚远的一番话足以引起这帮镇民们的思考。或许他的辈分足够大,也或许常年的老好人形象唤醒了这些镇民们的良知。他们可以不在意疯女人,却不能无视段诚远。
犹豫,彷徨的低语声不断扩散,不少镇民都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说到底无论他们以什么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还只是个普通人。其中不少人都感觉到了后怕,他们刚才那副疯魔的样子,喊着要杀死一个女人的样子,是那么的触目惊心,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感觉到极其的陌生。
只有一个人脸色愈发阴沉,那便是镇长邱长鹤。
看着局势逐渐反转,他是万万没想到段诚远居然在落雨镇中有如此的影响力,更没想到一番话下来居然让其他镇民们开始怀疑反思自己了。
邱长鹤紧握喇叭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中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诚远伯!你在说什么?不要岁数大了就被这疯女人给蛊惑了!雨神大人是庇护我们的神只,我们对雨神大人必须保持绝对的敬畏和忠诚!她胆敢亵渎雨神大人,就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段诚远只是摇了摇头:“老村长..我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蛊惑。我..只是想让大家清醒清醒..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是人,还应该保持人性,存有良知。”
“我们不该是被某种信仰操控的傀儡,你说她是疯女人,我说她是志刚他娘,她有名字的,她叫陈凤霞!她本不是个疯女人的,这点你,我,全镇的镇民们都知道啊。是志刚被咱们处决烧死之后..她才变成这副模样的啊!”
邱长鹤眉头紧皱:“段诚远!你莫要老糊涂了!难不成你真的上年纪到不清醒了?我是镇长,你就不要再说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
而此刻的段诚远也是针锋相对用那副沙哑的声音喊道:“我就要说!志刚的死我很愧疚,我愧疚于自己当初才被真正的蛊惑了!那样的惨剧我不想再看到了!最该要清醒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啊老村长!你不是最爱护咱们这帮村里人的吗?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邱长鹤面对此番质问,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采。
但他依旧高举喇叭慌乱的嘴硬道:“段诚远!你这是在蛊惑人心!你你你..你这是妖言惑众!”
“我觉得..诚远伯说得对!”人群中站出一青年,挡在段诚远身前,目光直直的凝视向邱长鹤,正是王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