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贺管事走了,蒋婆也心满意足地离开,她摸了摸头上的象生花,抓住一个小厮吩咐:“仔细着点,今日来的客人,可都出自富贵人家,哪也不能开罪。”
这些事本该是贺管事吩咐的,哪里轮得着蒋婆?小厮却也不敢顶撞这婆子,只得应声。
蒋婆走路都带风,好似过了今日,她就可以彻底翻身,给自己挣个前程。
……
冯二娘与几个女子被关在破败的屋子中,她们习惯了挤在一起取暖。
冯二娘之前挨了打,又被寒风吹了一整日,这两天头脑一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依稀看到爹娘和哥哥在身边,她娘端来一碗她最爱喝的豆儿水,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让她眼睛发酸,忍不住要落泪。
她爹刚刚从南边运回些布帛,整个人都显得风尘仆仆,不过脸上却挂着笑容,手中还拿着两块料子道:“看看这布料喜不喜欢?让你娘给你做衣裙。”
她爹娘只有三个儿女,长姐小时候得了急症去了,于是对她这个二女儿格外偏爱,她兄长也宠着她,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
爹还将她许给了郭家二郎,只因为郭家长辈性子仁善,之所以不是郭大郎,那是因为郭大看起来有些凶,爹娘生怕她嫁过去受委屈。
看着眼前的三个亲人,冯二娘想要拉住他们,谁知道手刚伸出去,面前的景象一下子消失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几张憔悴的面孔,几个女子围着看她。
“总算醒了。”
“这种热病,醒了就没事了。”
有人拿着一只破碗给她喂水,冰凉的水流入喉咙,冯二娘更加清醒了几分,嗓子沙哑地向几个人道谢。
“不用谢了,我们也没做什么。”
她们都是被人拐来的女子,平日里都是互相照应,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也才有机会逃离这里。
“今日他们开角抵台了吧?”
“好像是今日。”
见到冯二娘好转了,几个女子又开始低声议论。
“他们会不会真的让我们上角抵台?”
“之前管事说过,若是我们能上台去……赢过那些女飐,就放我们归家。”
听得这话众人一阵沉默,其中一个开口道:“你们信他们的话?”
“我们才开始练角抵……怎么可能赢得过那些女飐?”
又一个声音道:“上去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既然没有带她们走,八成管事说的话,就做不得真了。
众人正思量着,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道:“管事让我们将她们带去庄子上。”
紧接着门被打开,几个汉子走了进来。
冯二娘等人下意识地向后躲去。
“东家说了,给你们一个离开的机会,谁在角抵台上活下来,谁就能拿回身契,与家人团聚。”
“你们谁愿意?”
明知道这话做不得真,却有几个女子跃跃欲试。
留下来八成会被卖去窑子,与其这般倒不如奋力一搏,兴许真的有一线生机。
冯二娘想到了哥哥,她被逼着害郭家兄弟,早就被面目活在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大哥。
冯二娘拿定了主意,向前走了一步,与她一同出来的还有三个女子。
看到站出来四个人,让汉子们很是满意,有人愿意去,也省得他们费力气劝说,这种事一定要自己愿意,否则勉强被丢上去,也没有意思。
尤其是冯二娘,管事特意嘱咐必须带去冯二娘。
别人不知晓,这女子今日必死无疑了。
真是可惜了。
冯二娘感觉到领头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她还没辨别出其中的含义,就被催促着道:“决定好了,就跟我们走,莫要误了事。”
冯二娘等人跟着汉子出了门,几人草草清洗了一番,穿上新衣裙就被赶上了马车。
几个女子凑在一起,一张张娇弱、憔悴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几分坚毅的神情。
汉子也没有闲着,开口道:“一会儿到了角抵台,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没几下就要被人打下来。”
他不得不教这些,贵人们喜欢看的是生死搏杀,而不是女飐一脚就将人踹下台。
“在台上停留的时间越长,越能为东家赚多银钱,就算输了,只要没死,东家还是会放你们走。”
“机会只有一次,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冯二娘仔细听着,脑海中回想着那些女飐在台上时的模样,就算她敌不过那些人,也不能立即就打倒,否则没有了半点机会,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比划,不知不觉中马车停下,汉子催促她们下车。
几辆车马映入众人眼帘,庄子上果然来了不少人。
几个女子又激动又紧张,不知晓她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场面。
“可算是来了。”
蒋婆从院子里迎出来,看到冯二娘等人,她那圆圆的脸上登时露出和善的笑容:“快点过去候着,贵人都等急了。”
冯二娘几人被汉子领着往后院里去。
两个男子站在二楼往下眺望。
“这就是要上台的女飐?”葛英摇着手中的扇子,与身边的贺璠压低声音道,“你就要用她们来赚银钱?”
“未免看着太过瘦弱了些,恐怕一下子就会被女飐摔下台。”
贺璠不言语,身边的贺管事会意上前替自家郎君道:“这些女子不一般,平日里反抗的最是厉害,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倒?”
葛英惊讶地道:“倒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贺璠开口:“都是些不安分的,要不是为了角抵,就不会将她们留到现在。”
也要归功于角抵台死了人,才能让他们盯上这买卖。
“你等着瞧就是了。”
……
冯二娘等人被带去了屋中,下人拿来皮甲分给她们穿着。
台上传来一阵阵喊叫,紧接着“嘭”地一声,一个女飐被摔倒在地。
一场角抵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她们上场。
汉子将四个女子赶去台上,等着各位贵人押注。冯二娘听到周围传来议论声,一双双眼睛落在她们身上。
一个物什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就落在冯二娘面前的竹篓中,冯二娘低头看去,那是一块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