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子乔的话,谢承让脸上的怒容更深了些,他盯着夏子乔看了一会儿,竟然什么话也不说翻身上马走了。
夏子乔记得谢承让要回谢家,忙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谢家门口,两人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刚好看到谢承信走出来,谢承信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搬着个大大的箱笼。
谢承信催促小厮:“快点。”
说着,他转头刚好瞧见了夏子乔,神情立即变了。
两个小厮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人竟然脱了手,两人搬着的箱笼登时掉落在地,里面的那些东西跟着洒出来。
衣料、绣鞋、发簪等林林总总都是女子用的物什,一只朱漆描金的妆奁格外惹眼,妆奁摔在地上,里面装着的珍珠,骨碌碌奔着夏子乔而去。
夏子乔抬起脚,踩中了一颗。
门口登时陷入一片宁静,夏子乔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盯着谢承信,片刻之后阴阳怪气地道:“大哥这是要去哪里?”
谢承信面色发青,两个小厮也吓得跪在地上。
谢承信结结巴巴地道:“这是……给二娘……不是……二娘给族中女眷买的礼物,让我送过去。”
夏子乔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脚下用足了力气,将那颗珍珠踩得裂开,他上前几步,蹲在那箱子面前。
两个小厮正急着将掉出来的东西收回箱子,见到夏子乔来者不善,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些,哪知夏子乔却伸手将箱子里的几双绣鞋都拎了出来,放在眼前比对。
小巧的绣鞋格外惹人喜欢,夏子乔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兴致勃勃地在眼前把玩,嘴里道:“谢氏族中女眷脚都一般大?还是这几双都是给一个人的?”
谢承信吞咽一口,就要硬着头皮应承。
夏子乔却突然变脸,握着绣鞋的手加了力道,站起身来:“我要见夫人,方才不小心将踩裂了一颗珍珠,总要向夫人赔礼。”
谢承信本就是偷偷摸摸往外拿这些东西,哪里能让母亲知晓?急忙上前阻拦。
今日他真是处处不顺,这箱笼原本该送去他在外面置办的院子,谁知道掌柜弄错了,让伙计送来了谢府,这种东西如何能留在家中?谢承信当下就让小厮将东西带出门,没想到居然这么巧,竟然遇见了夏子乔。
谢承信额角已见冷汗,眼睛中更是有了几分哀求的神色:“母亲屋子里有客……”
夏子乔却不在意:“那我就在花厅里等着。”
夏子乔不再理会谢承信,只是抬脚往院子里走,心中对谢承信满是厌恶,这人真是愚蠢至极,从见面到现在,没有一件事做的是对的。
用那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是当他是个傻的?还是以为无论做什么,夏家都不会在意,依旧要将小妹嫁过来?
那些东西明显是给女子的,谢承信居然还没成亲,就在外面养外室,可见品性如何,他将这桩事闹开,谢承信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谢承信哪里甘心就这样败露,冲上前去阻拦,夏子乔想到自家妹妹被这般对待,怒火中烧,一把就推了过去。
赶过来的谢承让没来得及制止,眼睁睁地看着谢承信摔在地上。
三人这样一闹,惊动了府中其他人。
谢枢密才为谢承翰请了位西席,没想到那位先生就看到了这一幕。
夏子乔并非真要见周氏,他的目的就是要让谢家知晓谢承信的作为,趁着谢承让前来劝说,夏子乔冷哼一声,算是给了谢承让面子,冷着脸出了谢府大门。
谢承信则愣在原地,他几乎能想到,父亲回来之后,他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形。
“大哥,这是出了什么事?”谢承翰的声音果然传过来。
谢承翰身边的先生,看到满地狼藉,面色不虞。
谢承信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见倾心的女子,将她安置在外面的宅子里,本来心中正欢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捂不住了。
夏子乔定会将事情告知夏家人,他与夏二娘的婚事可能要不成了。
……
谢承让跟着夏子乔出了门。
“怎么?”夏子乔道,“你还要劝我瞒着不成?”
谢承让眉头紧皱。
夏子乔看出些什么,他拉了拉谢承让:“我还能害你?有些事交给我,不一定就没机会。”
“方才你故意回避,我知晓是为了小妹的名声,但你看……老天都在帮你。”
趁着谢承让还愣在那里,夏子乔驱马前行,很快就离开了谢家。
谢承让望着夏子乔离开的方向,茫然的视线也渐渐凝聚,而后泛起了一抹笑意。贺家出了事,好在不会牵连到夏家,否则他就白白费了力气。
……
谢枢密从衙署回来的时候,谢家上下都收拾妥当,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任何事发生。
但这是谢府。
每天发生什么事,管事都会据实向谢枢密禀告。
谢枢密换了衣服,沉着脸看向谢承信。
谢家这么多年,还没有过这般丢人的事发生。若是在谢氏祖宅这般,那个谢氏子弟会被族中惩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好前程。
可偏偏,这是他的嫡长子。
谢枢密沉声道:“那个女子是谁?哪家的女子?还是那个勾栏院的娼妓?”
“不是,”谢承信忙道,“是好人家的女子,家中出了事,准备去投奔亲族。”
谢枢密冷笑:“也就是说,一个人出门在外?”
谢承信点头,不过又摇头:“她也是没法子……父亲不能因此责怪她,要不是我找到了她,将她拦下,说不得她已经寻到了亲人。”
谢承信脑海中浮现出那女子的面容,终于下了决心:“父亲让我将她迎进门吧,只要父亲能答应我这桩事,以后什么我都听父亲的。”
“迎进门?”谢枢密扬声,“你还要让她做妻室不成?”
谢承信吞咽一口:“好人家的女儿,不应该做妾。”
谢枢密一阵头疼,这几日京中出了事,看似是几个商贾聚在一起博彩,但牵扯到贺家,弄不好这把火还要烧到夏家。
长子本该帮他一同分担政务,这逆子却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个女子身上。
幸好是亲生的,否则早被他打死在这里。
即便如此,谢枢密还是动了怒,他抄起桌上的砚台向谢承信丢过去:“如果哪日谢家没落了,定是因为你这个畜生。”
大约是气得太过,谢枢密也不遮掩:“告诉你们,若是谁坏了谢家的名声,我就将谁打死,绝不姑息。”
谢家与夏家结亲,那可是秦王的意思,如果他这边出了差错,定要惹来秦王的不快,二娘与淮郡王的婚事兴许都要不成。
这还是小事,他更害怕秦王会不信任他,毕竟他曾被宣王拔擢,算是承了宣王大恩,官家可是曾想过要立宣王为皇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