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典眼看着自家郎君的目光沉下来,本来立即就能见到谢大娘子了,没想到又出差错。
王晏思量片刻,向桑典道:“去刑部衙门。”
桑典松口气。
王晏纵马驰向刑部,可怜了差役在后面拔腿狂奔,他就没见过哪位官老爷是这般着急的。
当主仆二人赶到大牢里时,赵仲良已经急得在牢室里打转,看到王晏他立即出声:“王大人,草民突然想起一桩事,与谢大娘子有关。”
之前赵仲良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向这位大人全盘托出,后来从狱卒嘴中得知这位大人的身份,也就放下心来。
王相公的嫡子,大梁的状元郎,又是官家前来的特使,专程审结夏孟宪的案子,自然可以信任。
王晏让人打开牢房,亲自走进去,看向赵仲良:“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出来。”
赵仲良立即将吴千找他对付谢大娘子的事说了。
“这个吴千以前就经常帮我们寻活计,”赵仲良道,“不过大多都是押送货物或是护送一些高门大户出行。”
“这次开了高价让我去南城码头抓谢大娘子,还让我去谢大娘子屋子里找一块玉牌。事成之后,给我一百贯钱做答谢。”
赵仲良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吴千还说,若是没机会抓人,干脆就将人解决掉,我们手上沾了人命,那边的东家会给银钱做补偿。”
“我那时还没见过谢大娘子,就写了封信送去大娘子手中,让她有所防备。”
“后来,在汴河上对付三掌柜,太过紧张……我就将这桩事给忘了。汴河上脱身之后,我就应该向徐都知禀告此事,也好将那吴千找出来。”
王晏颔首,立即看向桑典。
桑典会意:“我带人去县衙、府衙大牢。”
赵仲良见王晏没有让人去知会谢大娘子,就急着道:“劳烦大人派人去南城码头看一看,虽说这两日不少人被抓,但……那个想要加害大娘子的人,万一不在其中,他们有可能还会遣人前去……”
王晏道:“放心吧,南城码头不会有事。”
赵仲良还要说话,王晏却道:“这桩案子了结之后,你是否还要去南城码头?”
赵仲良一怔,不知晓这位王大人为何问起这个,他道:“我从西北带回的兄弟暂时住在那边。”
王晏颔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道:“衙署会很快审结你的案子。”
“找到吴千后,也会带来让你辨认。”
赵仲良躬身将王晏送走,然后他重新坐回稻草堆上,脑海中仔细揣摩着方才王晏说的那些话。
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赵仲良露出惊诧的神情,所以……王大人方才是不是在提点他,王大人与谢大娘子有些交情。
开始故意照应他,现在又提南城码头……
赵仲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王大人明明三番五次地暗示,他怎么就没看出来?所以无论是在外面还是进了大牢,其实都是谢大娘子在照应他。
……
南城码头。
码头还似往常一样忙碌。
船上堆着进出汴京的货物。
船工们一边搬运一边笑着说话,旁边的杨小山偶尔也会接上两句,总之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情景。
“听说来了不少瓷行的人。”
“谢大娘子是不是要做汴京瓷行的行老啊?”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料却得到旁边雇工的回应。
“那自然是的,”雇工道,“我过来的时候,听说……瓷行那个姓韩的行老被抓了。”
“哪个?”
“还能有哪个?开封最大的瓷窑,不就是他家的?去年我给韩家做过苦力,搬运过他们的瓷器哩。”
“不过,”那雇工道,“他们家凶恶得很,一个不满意就拳打脚踢,变着法的扣工钱,若是反抗,以后凡是瓷行的活计,都别想去做了。”
“大娘子若是接了瓷行,咱们就有好日子喽。”
众人议论半晌,最终将目光都落在杨小山脸上:“杨管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小山笑道:“我也不知晓,但我们家是一定会站在汴京开瓷器铺子的。”
这话等于没说,他们早就接到消息,过几日会有大名府的瓷器靠岸,到时候人手不足,他们会来帮忙搬运,谢大娘子的活计,他们都会抢着做,一日一百二十文工钱,还能去食肆里吃饭。
他们之中更是有不少人盯着谢大娘子的船队,若是船队再增加船只,他们都想去做事。
众人说着话,杨小山指了指另一条船上的几只大箱子。
“一会儿帮我将这些箱子搬去院子里,”杨小山道,“汴河上出了事,这两日货物是准进不准出,只得过阵子再运。”
雇工痛快地应了,转身就去抬箱子。
不一会儿功夫,箱子就被安置在谢大娘子的院子中。
雇工走之后,院中没了动静,其中一只箱子动了动,盖子被撬起一个角,紧接着半张脸贴过来,里面的人对着缝隙大口大口地喘息,好半晌他才缓过气,正想着将盖子完全打开,从里面逃出,就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急忙将脸缩了回去,重新放好了盖子。
下一刻,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吩咐道:“将这些箱子抬去库里放好。”
那人顺着箱体木板间的缝隙向外张望,瞧见了几个靠过来的身影,他仔细数了数,至少有四五个汉子。
他现在冲出去,也无法对付这么多人,这么想着,他尽量蜷缩起来,屏住呼吸,免得被人察觉异样。
“咦,箱盖怎么松了?”
怕什么来什么,那人听得这话,那人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跃出来,他攥紧了手中的匕首,随时等待着拼命,好在笨重的撞击声传入耳朵,外面的人没有撬开箱子查看,而是将钉子重新订好了。
那人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就悲从心来。
弄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
他自从来到了南城码头,就跟见鬼了一般,诸事不顺,不但刺杀谢大娘子的差事没做成,他想离开时,发现也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