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马车时,两人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有清婉的眼睛还微红。
允祥本得了雍正的特旨可在宫中乘轿,但因为绶恩的事也没乘轿,只与清婉一起缓缓朝宫里走,顺带说着绶恩的事。
清婉眼里甚至还有对绶恩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心疾对这时代的人说是不治之症,绶恩可以活多长时间,只能靠上天的垂怜,但她和她的孩子们好像从来不是被上天垂怜的那一个。
在府中,几个孩子看着她的眼色,她只敢短暂地露出悲伤,听着旁人让她坦然面对绶恩未来的劝解,直到再次见到允祥那股再次被无能为力席卷的痛苦终于扑面而来。
她和允祥曾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离别。
路中途恰好遇上了允禄和庄亲王福晋。
双方见礼后,和她离得近的庄亲王福晋虽然发现她眼睛里的红还没褪下去,却没有问她怎么了,只道:“我已请旨今日宴后去看三公主,嫂子可请旨了?”
庄亲王福晋所生的长女如今也被接进宫抚养,雍正和齐妃所出的怀恪公主是雍正唯一一个得到追封的孩子,按序齿是大公主,二公主是允礽第六女,今年封了和硕淑慎公主,下嫁科尔沁。
庄亲王夫妇之女为三公主,明昭最小是四公主。
因为遇到了外人,除了眼睛的红还未褪去,清婉已经将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对庄亲王福晋笑道:“咱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请了旨正想去看公主呢,正巧咱们俩也好结伴。”
“那倒好。”庄亲王福晋笑道,说起选秀的事,“过些日子就该大挑了,弘晈都成亲了,这次是不是要给弘暾指婚了,那你们府上又该办喜事了。”
前些日子,雍正重臣马武去世,雍正特地遣了皇四子弘历致祭,因此不少人猜测富察家是不是要出一个皇子福晋了。
只不过马武这一房并无合适的女孩,不过马武这一房没有,马齐和李荣这两房都有合适的女儿,她们的年龄正好可以参加这次的大挑,就是不知道弘历的福晋会是哪一个。
允祥和她透过底,等弘历指婚后,富察家另一个女孩估计是要指婚给弘暾,只不过雍正还没想好谁进宫,谁进怡王府,两个女孩虽出自同族,但家世上各有优劣。
这些还未定论,自然不能和庄亲王福晋说,所以清婉道:“我们府上也正等着万岁爷恩典呢。”
允祥和允禄也说起别的。
宴后回府时,正碰上绶恩闷闷不乐地靠在乳娘怀里,清婉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忙道:“这是怎么了,可叫大夫来了?”
乳娘道:“阿哥并非不舒服,只是我本带着阿哥在外院看那尊威远将军炮,没想到中途来了一群匠人,我只好带着阿哥回来,阿哥就有些不高兴,又加上这个时辰阿哥应该睡觉了,所以闹了脾气。”
清婉伸手,绶恩特别给面子朝她怀里扑来,清婉抱紧绶恩,对乳娘道:“你出去吧,我哄绶恩就行。”
她抱着绶恩坐在床上,心里一片惶然,甚至允祥进门的时候她都发现。
直到允祥在她身边坐下,她才抬头,轻轻道:“昨天大夫诊出绶恩是心疾的时候,我只觉得老天莫不是在做弄我。
弘?去了,可那时我有了快要出生的甘珠尔,我不敢为弘?狠狠地哭一场,因为我担心累及肚子里的甘珠尔。
茉雅奇去了,我还没为她流完泪,又接着是弘晈的婚事,弘晈同样是我的孩子,当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推迟婚事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能再沉溺在失女的痛苦中了。
前几日我接到你的来信,说弘暾可能指婚富察家的格格,我心里欢喜的不行,正盘算着请十二嫂牵线,这样就能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见见富察家的孩子。
还未待我付诸行动便是绶恩的病, 我的悲喜好像只存在于瞬间。”
只有允祥明白知道清婉的悲喜不仅只存在于瞬间,也只存在于方寸之间,这一夜,清婉和允祥说了很多话,多到往后的几十年里,每次面对离别,她总能想起允祥的话。
正月里总有很多事要忙,府上的人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时间好像总不够用。
接下来的两月里,宫里先为皇四子弘历指婚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为嫡福晋,皇五子弘昼指婚副都统吴扎库五什图之女为嫡福晋。
而弘暾如之前所言了另一个富察家的格格,为马齐的孙女。
可惜怡亲王里的人还没高兴几天,便遇那拉氏所生九阿哥阿穆瑚郎夭折一事,阿穆瑚郎终究未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安顺遂。
阿穆瑚郎夭折的时间是在寅时,府内灯火通明,那拉氏抱着阿穆瑚郎哭的撕心裂肺,旁人闻之皆有不忍。
清婉本应劝解几句,却不想那拉氏抱着阿穆瑚郎哭诉,言语大有阿穆瑚郎夭折内有蹊跷,因为阿穆瑚郎死于久久不愈的风寒。
那拉氏只不住的哭诉,未发现她的话音过后,房里劝解的声音骤然停下,众人看她眼神虽还是可怜同情,却已经不是一个含义。
清婉拿起手中的帕子,掩住口鼻,道:“妹妹看来是丧子太过伤心,王爷好好安抚吧。”
允祥对于那拉氏的指控一直未发一言,让人猜不透他的态度,现在听清婉这么说,沉默着点头,道:“接下来的事劳你辛苦了。”
清婉道:“分内之事。”
随着清婉的离开,晚棠等人也随之离开,不一会,屋里只剩允祥和那拉氏。
清婉还要处理阿穆瑚郎的后事,因此离开的比较快,晚棠等人落在后面,慢慢说着话。
莹玉叹道:“怎么在这个时候反倒犯了糊涂。”
在她们看来,这正是那拉氏复宠的最好时机,只要趁着这个机会再得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总归以后有个念想,不曾想她走岔了。
“还是进府时间太短了,像咱们这些老人就知道王爷根本就不会信,就不说福晋对非自己亲生的孩子有多坦荡了。
难道张瑞和哈达大人是死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