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静迅速地扭头，目光如电地看向吴晓明：
“二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抬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裙下摆，不动声色地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遵守了二公子的规矩，二公子应当守诺才是。”
“守诺？”
吴晓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点晶莹之色，指着姜荷绮愤怒道：
“你们也配和我提守诺？”
“我们吴家守着忠君爱国的承诺，世代儿郎的热血和性命都撒在了北疆。
结果呢？
换来的是帝王永不停歇的猜忌，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姜国铸造的刀枪，换来的是长公主以身犯险，试图取我父兄的性命！”
吴晓明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情绪，音调不自觉地拔高，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愤懑都发泄出来：
“好，我们妥协了，与长公主达成承诺。
我们吴家忍下了这口气，父子三人被长公主支使得团团转，更是将小妹放心地交给她，配合她。
结果呢？
小妹......”
说到此处，吴晓明的尾音已有哽咽之态，再也说不下去了。
有些伤痛，无法用言语来描绘，也不敢用言语来描绘。
在吴晓明声嘶力竭的质问下，江姝静无力的沉默着。
君王的昏庸无能，她不认为这是她，或者是姜荷绮的过错。
可吴芷莹的伤痛，她都不能释怀，更何况是与之血脉相连的吴家父子。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抚平吴晓明心中的愤怒与仇恨。
“所以，我要报复！”
吴晓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伤痛的情绪都吞了回去，转而看向她们二人：
“不过是我想错了，你和你的主子一样，没有贞洁可言，更不在乎贞洁！
用你们根本就不在乎的东西来报复你们，是我的愚蠢。”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吴晓明盯着江姝静，倏然朝她展开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声音硬得发冷：
“我要你死！”
他要江姝静死，要江姝静就死在姜荷绮的面前，要她的血就溅在姜荷绮的脸上。
要她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为了她而死，要她看着对方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在眼前，却无能无力。
他要这一日成为姜荷绮永生难忘的一日，要她余生都活在痛苦与愧疚当中，要让江姝静成为她心中永远无法消弭的一道疤。
如此，她才算是与吴家人感同身受。
与吴晓明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刃。
雪亮的刀刃裹挟着吴晓明饱满的情绪和力压千钧的气势，朝着江姝静的面门劈来。
江姝静面色一变，侧身闪躲开来。
她的脸色不再平静和坦然，望向吴晓明的眸光中伤痛和愧疚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戒备，以及深埋于眼底的恨。
在看到姜荷绮亲笔信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付出足够代价的准备。
这是长公主府的过失，而她属于长公主府的一部分，这是她们应当付出的代价。
可是，她所有能付出的代价里，却独独没有包含生命这一条。
她的生命不仅仅属于她，更不仅仅属于长公主府。
她的生命是母亲用性命换来的，是橘红用自由保全的，那是她曾经拥有过的温暖、干净和幸福的见证，是属于她的父亲和母亲生命的延续。
她可以被欺骗，可以被利用，甚至可以被欺辱，但绝对不能被抹灭！
若是有人企图剥夺她的生命，那他就是她不死不休的敌人！
江姝静的眸光霎时变得杀气腾腾，面对吴晓明接二连三的攻势，她在空中飘逸灵巧地扭动着，动作干净利索地一一闪躲开了。
吴晓明的面色从一开始的冷傲逐渐变得凝重，手下的攻势越来越急，可他的面色却越来越严肃，看向江姝静的眼神也越来越惊疑不定。
对于江姝静展现出来的好身手，吴晓明始料未及，且无法置信。
江姝静和姜荷绮是一体的，不过是在他的心目中，江姝静是依附于姜荷绮的存在。
姜荷绮的身与心已经足够冷硬了，而依附于她的江姝静理所当然地应该柔软一点，弱势一点。
这是自然而然，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而手下人之前报上来的消息，似乎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可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江姝静的心智和手腕远远强硬于姜荷绮。
在姜荷绮的身上，他能看到“善”“愧”“怒”等人的情绪，可在江姝静身上，他只看到了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她所展现出来的情绪也是她伪装的一部分。
同时，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江姝静就这样只身上山，难道真的只是妥协吗？
迎面而来的冰凉杀意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江姝静原本空空如也的掌心凭空出现一把小巧纤细的匕首。
而刚刚那点冰凉的杀意，正是来自这把匕首。
吴晓明若有所思地看向江姝静的发髻，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两朵淡蓝色的珠花之间应当是有一支簪子的。
想到江姝静一直带着这把匕首，忍到自己动手之后才反击......
吴晓明看向江姝静的目光又凝重了不少。
而江姝静心里却没有这样多的心思，而是专心致志地和吴晓明手里的横刀对峙着。
吴晓明手下大刀阔斧，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杀机布得密不透风。
江姝静也不甘示弱，捏着手里的匕首，身形灵巧地像是一阵风。
在长刀扫去的时候，江姝静的身形迅速散开，化作无数清风，轻而易举地躲开。
在长刀离开后，那无数清风又迅速地聚拢，化成江姝静的模样，捏着那把匕首刺向吴晓明。
两人打得不相上下，那把剑在姜荷绮的手中仿佛有了灵智，贴着吴晓明的周身，打成了个团团转的影子。
看着近在眼前，但却始终无法触碰到。
两个人就这样缠斗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江姝静的打法先一步耗尽了力气。
她的身形慢了下来，出手的力度也渐渐迟缓，被吴晓明抓住一处破绽，逮住了胳膊。
吴晓明的刀顺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从皮肉外层往里面割去。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去看姜荷绮的脸色。
长久的打斗并没有磨灭他要报复的初心。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姜荷绮的面目是悲是怒，就听得耳边响起一个带着温度的名字：
“二公子，芷莹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