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 章 解释
“现在回去吗。”
赤羽问陆今安，陆今安从怀里的朱獳抬起头，“回哪。”
赤羽眼眸深了深，陆今安反应过来，“奥。”
陆今安走到前边，避开他的目光，“我们是不是要去找找这孩子的父亲，不然到时候他回来了找不到她们怎么办。”
“在凡间待完后呢，是不是要把朱獳送回蓬莱，然后在蓬莱住一段时间后，是不是还要再回天界。”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他紧盯着他的背影，像是要在他背后看透一个洞般。
陆今安一滞，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来，怀里的朱獳也感觉到了两人不一样的气氛，连扒拉着陆今安的脖子伸直，探到后面向赤羽呲牙咧嘴。
陆今安拍了下它的背，朱獳这才贴着他的颈窝滑下来，然后用小爪子拍着他的胸口。
“嗯。”陆今安转过身，对上那双咄咄逼人的目光，“虽然我答应你回来，但其实我是想看看到底缺失了那部分的记忆。”
“并不是对我的前世情缘和我到底是谁感兴趣。”
“我不知道你为何可以运用‘生’的重启，但我看见云启提前步下的阵法，不然凭我这残魂烂魄的哪能提前回想起那么多云漪的事。拜你所赐，我的记忆在不停流失，现在记忆里拥有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虽然他早就想过如此，他也以为自己应该不会生气，可在提及这些的时候，心底里那小小的怨念像是在一点点地顺着他的心脉攀延。
什么时候，他的情绪竟也如此外露了。
陆今安低着头，赤羽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蹙起的眉头却被他一点点地压下去。
陆今安不喜欢被人盯着，他稍稍偏了偏脸，故意不看他。
“我现在留在这只是想知道，我的父母会和云漪的父母有什么关系，云漪死后又发生了什么，还有白月，”两道目光所致，“我想见他。”
“我知道你与几位神君相识。”
“我只是想乘你的恩接你这道橄榄枝。”陆今安撇过头。
赤羽开口，“我知道，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他像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你……是不是不开心。”脚步向他走了一步后又退了两步，“其实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不信的话，可以用梦魇术进我的记忆。”
见人没回他，赤羽斟酌了半刻，除了在回复他刚刚的那些问题，也试图想要说些两人的共处，“其实我和你一样，拥有了很多人的记忆，有凡人赤羽，也有入神后的赤羽，还有一个是上古时代遗留下的一位古神，他叫做赤日，他应该已经消亡很久了。”
见陆今安偏过来的目光，他继续说，“时间并没有回溯，世间唯一的‘生’已经消诞，这里是青灵玉佩打造的一个溯境，如你所说，我想那个孩子应该不会再回来。”
陆今安看着他，那个总是瘫着一张脸却总是执念地认为他就是云漪的人现在言语温和地讲述着。
时间不会重来，想见的人不会再见。
“云漪是我最后的一道神劫，已经成为我的一道念，我同那位于青神女一样，因为这道念又熬过了千万年。那个孩子死后，我生前所有的怨和憾都消散了，凭着五情六感随着时间流失在淡漠之外后，撑着这道念我从中唤醒了赤日的记忆，接着在这世间滞留。”
“我是在云启是设了阵，但不是要掩盖你是陆今安，是要补全你陆今安。”
他立在那，身姿板正，语气不疾不徐，“我接你回来时你的魂魄已经碎了，有漏口的沙斗无论怎么补都会漏。只是速度问题，只要你原来的记忆补的越多，以往的记忆就会流的越快。”
“当年，我并没有将天帝天后赶尽杀绝，我把你的碎灵和他们的神魂一同交给了白月滋养，他手下有万千世界，我知道只有这样你们才有一线生机，愿你们还有机会能再做亲人。”
陆今安在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竟然觉得他似乎在委屈，他眼睫低垂下，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你憎恨我也许是因为带了些他的情绪，因为你的记忆刚刚回来，你不必为此担忧些什么。”
说完了，赤羽站在那，就那般被定在了原地似，他看着陆今安，那冷白如玉的脸庞偏向一边，额前几缕碎发垂下。
“你……若是不想回，那便算……”
“知道了。”
“谢谢。”陆今安低着的头抬起，抿了抿唇向面前的人道谢，“替云漪说声谢谢。”
“如果有机会，他的记忆我全部恢复后大家能真的全都解释清楚，这样你与他，才能真正的恩怨两清。”
风扬起他的白发，凌乱的发丝像映着月色贴向他的颊边，赤羽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脚步不自觉往前走去，胳膊抬起，慢慢抚上他的脸，缓缓移至下他的嘴角，那里总是流淌着暗红的血液，没有停息。
他记得他擦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个人的身体变得冰冷，逐渐没有新的血液再流淌出来。
月色冷洌，孩子的哭声伴随着风缠叶的声响，赤羽低垂下头，敛下寂沉的眼眸，一言不发地轻拍着怀里的襁褓。
陆今安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人露出了悲伤的情绪，“要不，在这歇一会。”
赤羽本来想说不用，可还没等嗓音从喉咙发出，前面的少年就已经从空间拿出毯子往地上铺了起来，朱獳见此立马在上面滚了起来，陆今安看它把褶皱滚平了也没管它。
他抬头看那还一派凛然的人，饶有兴趣地看他，“神君喜欢站着休息？”
嘴边的话咽下去，然后一声不吭的抱着孩子坐下。
火光在两人的面前灼烧起来，朱獳不断地用尾巴扫着火。
赤羽忍不住说了一句，“它累不累。”
陆今安手上缠着刚刚在地上捡的草叶，不知道在编织着什么，“它是怕我们冷，你多夸夸它，它就不累了。”
赤羽的目光落在他毛茸茸的发顶，嘴角不经意地勾起。
陆今安忽然说：“你既然明白云漪回不来了，那你为什么一定非要我回云启。”
他低头看着他，眼底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脆弱，“外面很危险，云启可以护着你。”
听此陆今安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会，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刚来就在自残受惩罚吧……
陆今安下意识手就摸上自己的额角，还好还好，还是好的。
他心虚地放下手继续手上的动作，自残怪不到赤羽头上，实在是云漪的行为过于脑残粉了……虽然但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骂你的。
炽火照在他的粉颊上，像是染上了胭脂。
他控制不住，指尖往前戳了戳。
陆今安往右躲去，“你怎么这么冷。”
赤羽摸了摸自己的掌心，好像是有些凉。
看着腕间被红色的腾火席卷，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伸了过来，然后手腕就被一个炽热的触感紧扣，“你这是……在归墟秘境受的伤？”
语气间有些着急，“于青神女不是给你药了吗？”
赤羽将手挣出后往背后撤去，他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眼神游离了一周最后停在他的眼睛。
“你担心我。”
“废话？你死了我还得费力气挖个坑。”说完又把他藏在背后的胳膊扯了出来，然后捧着他的手在火光面前仔细端详着。
他一个人咕嘟着，“总不可能是假药吧，那蛇衣可货真价实啊。”
赤羽盯着低下头嘀咕的人，眼里似乎洒了一片月光，柔软而平静。
“吃了药，可能是刚刚挥发神力，体内的气息还没运转过来。”
“这样啊……”抓着他的灵脉认真检查了番，发现确实没多大问题后，这才松下口气，然后抓着人手腕往火堆面前烤。
赤羽感觉那双柔暖的手在不断地向他传递着温暖，所以当他松开那一瞬间，他将人的手握紧。
冰冷的一瞬间让陆今安打了个激灵，他将自己的手扯了扯，没扯动，然后看着面前一脸正经的人，问，“干什么？”
“冷。”
陆今安眯缝着双眸，目光有一丝玩味，下巴往火的方向撇了撇，“冷烤火啊，我又不是火。”
“你的手比它暖和。”赤羽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正直地似乎真的只是这样。
陆今安轻笑两声，他姿态闲散地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缓慢地开口，“可是神君你这样……好像耍流氓啊。”
赤羽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握在手心的白嫩掌心，指尖动了动，但依旧没松开。
“可是我冷。”
他用眼尾扫过他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伸出手抚向他的脸，“赤羽，我是谁。”
感觉到手上的指尖缩了缩，他声音一滞，“陆今安。”
少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表情，眉峰轻动，“嗯，我是。”
“上万光年想一个人是不是很痛苦。”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偏要说成神劫和念，”指尖绕上他鬓角散下的长发，捻了捻，语调端地散漫，“赤羽，你对云漪，有动过一丝情吗。”
这下是实实在在地把他的手彻底松开，他的目光有躲闪过一瞬，陆今安看在眼里，唇角一挑，略带戏谑，“我只是想替那小家伙问问，毕竟你这上万年都没有想出的结果，现在也不必非要回答我。”
赤羽顿了一下，看向那人抬起的目光，话语像是在喉间噎了一下。“我一直觉得，你对他……会抵触。”
陆今安笑了笑，“一开始是有点，但我也好歹不是第一次了。”
“听你说你有三个时期的回忆，但是我想若是没有忘记的话，我应该，会有好多人的回忆。”
他从旁边又添了把柴枝，火光映在他的眼里，十分灼眼。
“他于我而言和陆言和那些替身的原主都没有区别，他们原本生活的轨迹与我本就是交叉开的，我不是当时的他们，世间也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
看着他也看向自己，陆今安弯唇笑了笑，将手里编的有些丑的草兔子放到了襁褓里伸出的掌心，赤羽看着襁褓里的小孩抓着草兔子，也跟着他一齐咿咿呀呀笑了起来。
陆今安从襁褓里抬眼，“其实我很好奇，上万光年既然能消磨你的五情六感，怎么却抹不去对一个人的思念呢。”
赤羽的目光向下移到他的脸侧，陆今安抬眼看他，他在那双澄澈的眼中看到自己，他弯眼而笑，“沉溺于过去对你的神途没有任何帮助，对那个逝去的人也做不了任何的弥补，上万光年也让神君看不清吗。”
陆今安嘴角牵起一个笑，“悔恨是最没用的情绪了，无论如何，”他眺望向远方的山，“要往前看啊。”
“你……”
他的眼神自然而平静，那一闪而过的忧伤却被陆今安埋在了眼底。
他歪了歪头，澄澈漂亮的眼睛看向赤羽，“你要说什么。”
襁褓里的小婴孩被朱獳踩的咯咯笑，手上的草兔子早已丢到一边。
赤羽坐的笔直，眉头轻轻皱着，漆黑微冷的眉眼像是浸了墨，“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对他动过情，我只知道我想要他活着，我想要他不再哭，不再受伤，凡人入神，天劫会剥夺其一半情感，不是不承认，是我不知。”
“比起我的神途，我更想同他说句，对不起。悔恨的确是最没用的情绪，可它却是能让心底的那个人永远地被记住，这样只要我还记住，他就没有消失。”
他的双手交叉着，目光游离到陆今安的那双蓝眸，“陆今安，或许比起我，你更适合做一位神明。但我告诉你，你一直往前走的道路上，将只会剩下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