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骨头就玩呗，你小时候没玩过？”
陆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小孩子玩羊骨头猪骨头这些，农村孩子谁没玩过，高上进也太大惊小怪了。
“不是那个骨头，是……哎呀……是人的！”
说完，高上进不住唉声叹气，愁得眉毛眼睛都粘一块了。
他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啊，比百货商场卖的洋娃娃还好看，咋就喜欢玩冰冰冷的骨头呢？
陆野夹了块鸭肉，正要送进嘴里，听到这话，惊得鸭肉掉了，他讶异问道：“你确定？没搞错吧？”
高上进的小闺女，他也蛮喜欢的，又香又软又可爱，特别乖的小丫头，他每次抱起来都不敢用力，怕把小丫头掐死了。
这小丫头一看就胆小，应该不至于吧？
“我亲眼看到的，芊芊自己也承认了。”
芊芊是高上进闺女的名字，叫高芊芊。
最让高上进郁闷的是，闺女根本不喜欢洋娃娃，之所以表现出喜欢的模样，只是为了哄他罢了。
他一个老父亲，居然被六岁的小丫头哄得团团转，他有点接受不了。
“那就玩呗！”
陆野大口吃着肉，并不觉得有啥问题。
“你不懂，我家芊芊怎么能玩骨头呢，她应该喜欢洋娃娃，喜欢漂亮裙子，喜欢弹琴画画跳舞，她怎么能喜欢骨头呢！”
高上进越说越激动，原本他想得很美好，儿子接他的班当军人，或者接岳父和媳妇的班当军医，都挺好的。
唯独闺女，他希望未来能过得轻松一些，不管是军人还是军医，都太辛苦了，他舍不得闺女吃苦。
“你觉得好的，芊芊并不喜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你激动啥？”
陆野理解不了，小孩又不是木头人，非得按照大人的喜好来。
“等你有了闺女你就懂了，你能舍得让闺女去吃苦？我家丽雅经常加夜班，经常一台手术站五六个小时，太苦了，我就希望芊芊过得轻松点儿。”
高上进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他心疼媳妇，以前还想给媳妇调去药房，能轻松点儿，但媳妇不愿意，她喜欢开刀。
媳妇他没法子了，可闺女还能补救啊，所以他每年都给闺女买洋娃娃，买漂亮花裙子，从小养成闺女的爱美之心，长大后说不定会从事艺术类的工作，比干医生轻松。
可他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防住，唉！
“干自己喜欢的活，再苦都不会累，咱们当父母的，最不应该的就是强迫孩子去干她不喜欢的事。”
阮七七将青菜摆在桌上，劝了句。
高上进叹了口气，道理他都懂，他就是有点郁闷，想找人说说。
“你怎么发现的？”
阮七七挺好奇，芊芊那小丫头古灵精怪，那箱子骨头玩具藏得很隐蔽，而且兄妹俩平时都在沪城，节假日才会来这边。
再加上高上进工作也忙，早出晚归的，按理说不应该发现的。
“今年过年我们一家回我老家住了几天，出了点事，就发现了。”
高上进说得特别简洁，对老家发生的事一句带过。
“出啥事了？你老家的人欺负阴大夫？”陆野一语中的，猜中了。
高上进喝了几杯酒，有点上头了，而且心里憋了不少话，便趁着酒劲全都说了。
是个曲折惊险荡气回肠的精彩故事，陆野和阮七七听完后，都哈哈大笑，连小崽崽也跟着傻乐。
事情是这样的，时间回到三个月前。
年关将近，高上进打算还和往常一样，陪老婆孩子回沪城过年，老家他以后抽空去一趟就行。
但他父母打来了电话，说高父身体不太好，想看看孙子孙女，高上进以为他爹真不行了，便更改行程，一家人回了湘西老家。
回他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先坐火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班车去镇上，到了镇上后，若是运气好，能蹭回寨子的牛车和拖拉机，运气不好就只能走回去。
他们一家当然不用走，县城武装部有高上进的战友，开车送他们一家到了山脚下，山路崎岖，车子开不上去，只能爬上去。
当地人爬惯了，一个小时能爬上，阴丽雅和孩子从未爬过，足足爬了三个小时，俩孩子都累得够呛。
这也是高上进不让妻儿回来的原因之一，回家的路太艰难了，他舍不得妻儿吃苦。
到家后，他们才发现高父生龙活虎，至少还能再活三十年，高上进很生气，想和父母理论，被阴丽雅劝住了。
“老人家想看孙子孙女情有可原，这么多年我们没回来，确实不对，你不要和他们吵！”
阴丽雅知道这些年来，丈夫夹在中间不好受，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和和气气地过个年。
高上进感动坏了，抱着媳妇说了不少甜言蜜语。
阴丽雅虽然为人清冷，不爱说话，但礼数做得很到位，每年都给老家寄钱寄东西，这次回来也带了不少钱和礼物，高上进的父母和兄弟侄子都有份。
只是，她的客气并没得到高家人的感激，尤其是高上进父母，他们对阴丽雅是有怨的，觉得家里最有出息的儿子，被她给拐走了，都快变成上门女婿了，害他们被村里人笑话。
高上进一家回来是大年28，直到除夕那天，都还算相安无事，虽然高母总指派阴丽雅干活，洗碗扫地洗衣服等，但活全都被高上进干了。
高母心疼儿子，对阴丽雅的怨气更深了，一直积攒到了大年三十那天，高母连面子情都快维持不住了，甚至连孙女也没好脸色。
三十那天，阴丽雅从早到晚都没停过，高母净指着她一人使唤，高上进的嫂子和弟妹都在旁边歇着。
而高上进被高父故意叫走，去山上上坟。
湘西这边崇山峻岭，地势险峻，上坟不仅费时间更费体力，至少得半天，而且当地习俗，由男人上坟，女人是没资格的。
所以，阴丽雅和女儿留在了家里，儿子和高上进去上坟了。
家里只剩下她们娘俩，高母可着劲地使唤，连芊芊小丫头都没放过。
“芊芊，去把这盆水倒了！”
高母颐指气使地让孙女去倒水，也不想想小丫头端不端得动。
高芊芊不想倒，还据理力争：“奶奶，我端不动，太沉了！”
“这点活都干不了，你个小丫头片子有啥用？净吃饭不干活，赔钱货！”
高母的火气嗖地点燃了，憋了好几年的气，全都冲着孙女撒了过去，强硬地将一大盆水，要放在芊芊手上。
小丫头很机灵，轻盈地躲开了，一盆水咣当地摔在地上，溅了高母一身。
“死丫头你长本事了？和你娘一样，一点都不像我高家的种！”
愤怒的高母口不择言，甚至还拽住孙女，一巴掌抽了过去。
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的高芊芊，被这一巴掌打懵了，随即大哭起来。
外面杀鸡的阴丽雅，听到女儿的哭声，立刻放下鸡，冲了过来，看到女儿白嫩的脸上，红通通的巴掌印，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一把将女儿拽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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