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皇宫大殿之上,宋钦宗召见了金使王汭,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宋钦宗微微睁开眼眶,望着金人双手扶了扶龙椅,不紧不慢,吱吱唔唔的问道:“完颜宗望,派你前来,有何话要说?”顿时显得诚惶诚恐。
王汭环顾四周,顿时上前作辑,马上昂首挺胸道:“宋朝皇帝陛下,我完颜宗望大将军希望您派人到我大营前去谈议和之事,不知意下如何?”
宋钦宗慢慢睁大双眼,赶忙坐起身来,顿时腾起,叹道:“果真如此!那,那就照办,啊照办。”说话间,喜上眉梢之际,马上点了点头。
李纲叹了口气,瞪了一眼王汭,捋了捋胡须忙道:“议和乃是诡计多端,大胆金贼焉敢如此造次,乃是有恃无恐。见我皇上,为何不跪拜!”王汭顿时心中一怔,但依然不跪,只是站着。
张邦昌惊道:“陛下,为何要议和,我大宋已经三战破敌胆。”姚平仲摇摇头不紧不慢道:“陛下焉能如此,微臣糊涂了。”
宇文虚中道:“大国使节自来彬彬有礼,唯有小国使节,才粗俗不堪,不懂礼数。”王汭面带惭色,可依然趾高气昂,目不转睛看向宇文虚中,心生敬意。
李邦彦眯眼忙道:“陛下,议和乃是长久大计,不必大动干戈,乃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未为不可,几位将军何必如此固执,非要你死我活的厮杀不成?”
金使王汭强硬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大金国天下无敌,你们宋朝还是不要对抗了。我大金国感念中原黎民百姓疾苦,故而想罢兵言和,你们宋朝要知进退,议和乃当务之急,你们可明白?”
宋钦宗道:“议和最好,你们只要退兵,有事好商量。”
金使王汭听了这话,心里乐个不住,寻思,我以为宋朝新皇帝是什么货色,居然比赵佶还胆小怕事,这便好极了,顿时昂首挺胸,威风凛凛之际,笑道:“如今东京城势单力薄,我大金国兵强马壮,大军早已从幽州城开拔,不日就抵达东京城下。不为别的,只因我大金国看的中原百姓如此民风淳朴,勤劳善良,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遭受战苦。你们宋朝恐怕也不想再打下去了。故而议和对双方都有好处。”宋钦宗点了点头,眉开眼笑开来。
宇文虚中心中苦笑,以为皇上会力挽狂澜,没想到还是太上皇看错了人,皇上居然胆小如鼠。
李邦彦见金人是汉人,便陪笑道:“敢问先生,何方人士?”王汭道:“我乃幽州城人氏,是中原人,世居幽州城。你们宋朝不是有个燕山府么?”说话间哈哈大笑开来。宋朝群臣面如土色。
正在此时,有人走了进来,众人看去,是种师道。王汭素闻种家军的威名,顿时惊慌失措,不再发笑。
李纲大喝道:“你这厮,如何不跪拜我皇上?”种师道看向这厮,王汭见种师道目光如炬,只好跪拜见礼。
宋钦宗见双方剑拔弩张,就怕激怒金人,便笑了笑,大手一挥道:“不必如此,金使快快请起。老种将军,他见了你老人家,才向朕跪拜。”种师道诚惶诚恐,起身跪拜于地,就怕宋钦宗说自己有冒犯之意。
宋钦宗示意朱拱之近前扶起,依然笑道:“老将军不必如此,朕登基大宝不久,这金人不懂礼数,朕不怪他。他能知道老将军的威名,可见老将军威名素着,乃国家之福,也是朕的福气。朕又怎能责怪老将军呢?世人定会说朕慧眼识珠,知人善任,这岂不是让朕更有面子。老将军快快请起。”
此言一出,王汭愣了愣,没想到宋钦宗很会说话,收服大臣的帝王心术很有一套,顿时颇为佩服。可转念一想,此人为何胆小怕事,不敢与我大金国拼死一搏,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便叹了口气,瞪了一眼种师道。
张邦昌见状,笑道:“皇上果然名不虚传,慧眼识珠,知人善任,乃社稷之福。”群臣随声附和,歌功颂德。宇文虚中看向种师道,顿时放下心来。
白时中见种师道来了,也慌了神,就怕主战派继续受宠,便眼珠一转叹道:“目下还是议和的好,我大宋和金人交战数日双方都疲惫不堪,将军们要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李邦彦道:“数日苦战,双方都筋疲力尽,议和实为当务之急。”李纲道:“陛下,万万不可前功尽弃。”
种师道叹道:“陛下,如今再坚持下去,必会大获全胜,不可议和。”姚平仲急道:“我大军如今稳操胜券,如若议和就前功尽弃了。”
宋钦宗道:“好了,两位爱卿所言极是,李爱卿、老种将军、姚将军,你们退下,无须多言。”一语落地,众人面面相觑,李纲等人只好退了下去。
金使王汭笑道:“如此很好,我大金完颜宗望将军深知中原礼仪,待客十分热情。两国虽兵戎相见,不过也可化干戈为玉帛。议和乃是大计,还望陛下明白。”
宋钦宗听李邦彦说,女真人杀人不眨眼就心有余悸,握了握夏国剑,叹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如此最好。”
金使王汭拱手道:“事不宜迟,就此告辞,且听陛下旨意,自当敬候佳音,万望无欺,告辞!”说着金使王汭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大踏步走出了皇宫大殿。宇文虚中见王汭对自己微微一笑,便也还礼。
种师道瞪了一眼远去的金人王汭,慢慢回过头来,抖动着胡须,上前忙道:“陛下不可如此,金人乃是缓兵之计,如今我众敌寡,只要分兵结营,控守要地,使敌粮道不通,坐以持久,可一鼓作气,大破金人。一战定势,免得让贼人苟延残喘,就后患无穷了。”
姚平仲面带不悦的看着李邦彦,顿时叹了口气,转过脸来上前忙道:“的确如此,陛下要三思,切莫轻信金人,金人乃是诡计。”
李纲瞥了一眼白时中,叹道:“陛下,金人示弱,必定势穷力孤,断其粮道,可以大获全胜。”
种师道忙道:“乘胜追击,一劳永逸。陛下三思,不可议和。”
李纲忙道:“我胜为何还要议和,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如此便是金人不胜而胜,大宋不败而败了。”
李邦彦心怀鬼胎,不知哪来的油嘴滑舌,歪门邪道,笑了笑忙道:“一派胡言!”接着转笑为怒,对李纲喝道:“你们为将者就知道打打杀杀,劳民伤财。天下和为贵,合则两利,斗则两害。岂不闻‘和者,天之道也。’黎民百姓苦不堪言,议和乃是无可奈何。我大宋乃是天下归心之所。金人提出,天朝允诺,如此一来,天下就皆知我大宋陛下有好生之德了,这般看来,大宋天子便是上天。上天岂可与地下的金人斤斤计较,议和乃是天恩浩荡。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策也。’你们这些一介武夫就知道舞枪弄棒,看看东京城如今变成什么样子。太上皇好不容易装扮一新的东京城,都让你们糟蹋了。这以后外国使节进京来,岂不笑话我天朝上国了?当年皇宫大殿就被高丽人嘲笑说‘寒酸’,如今东京城城门被你们这样砸个稀巴烂,能好看么?使节又要嘲笑我大宋‘寒酸’了,这便是你们这些一介武夫的罪过,你们罪责难逃。”
宋钦宗顿时点点头,群臣也深以为然,一个个议论纷纷。张邦昌笑了笑,默然不语。宇文虚中也沉默寡言。
种师道额头上的鱼尾纹被瞬间寖湿,他擦了擦放下手去,咳嗽了几声,推心置腹,道:“陛下,李邦彦乃是信口雌黄,不足为信。此番金兵来犯,便暴露多年的城防遗憾。太上皇当年为了城门美观,许多楼橹废弃,如今敌人攻城,我等防守起来便束手无策。”
李纲赶忙过来慢慢抚种师道的背。姚平仲也轻轻地抚着种师道的背劝慰道:“老将军,千万当心身子骨。老将军何必如此,切莫大动肝火,身子骨要紧。”说着握着他的手泪光点点。
宋钦宗见状也动情开来,“好了,老将军你应该回去好好歇息了。”吩咐朱拱之派人扶下去。
李邦彦笑了笑,也学着假装咳嗽一声:“老将军战功卓着,辛苦半载,应该颐养天年。”张邦昌见状,瞪了一眼李邦彦,欲言又止,只好捋了捋胡须,低下头去。
白时中随口道:“老将军如此,我们真是羞愧难耐。一大把年纪了,还念念不忘江山社稷。知道的人自然说老骥伏枥的话,不明白的还以为老将军人老心不老,做将军做上了隐。不愿交出兵权,有尾大不掉的想法。如此就不好了。”此言一出,群臣顿时面无人色。
李纲道:“一派胡言,皇上刚刚登基大宝,你们就出言不逊,想把皇上跟前的左膀右臂砍去,想让皇上被金人抓走,是也不是?”一语落地,白时中和李邦彦大惊失色,矢口否认。
姚平仲笑道:“如今金贼来犯,你们这些文官为何不去用唇枪舌剑迎敌,要我们一介武夫做什么?”
种师道冷笑道:“我大宋江山社稷,要的是文武双全。一介武夫不行,唇枪舌剑更不行。老夫年轻时候可是文官出身,论文武双全,范仲淹大人实为楷模。诸位大人以为如何?”此言一出,李邦彦和白时中面如土色,毕竟自己也素知范仲淹的威名,自然自惭形秽,只好哑口无言。
张邦昌笑道:“我大宋的确有不少名臣,司马光、王安石、欧阳修,比比皆是。可如范仲淹这般文武双全者,恐怕为数不多。如今李纲大人便如同范仲淹,可喜可贺。乃是陛下洪福齐天。”此言一出,群臣听了,都深以为然,也随声附和,议论纷纷。
宇文虚中叹了口气,有苦难言,心想,凭自己的本事,也可大显身手,力挽狂澜,偏偏皇上信任李邦彦和白时中等人,我却做个小官,不得重用。
宋钦宗心中大为疑惑,但不能确定,索性狐疑片刻,盯着种师道看了一番,只见,他眉慈目善摇摇头苦不堪言。宋钦宗就摆了摆手叹道:“如此就言重了,老将军为国为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二者兼备。不可如此胡言乱语,如此就冤枉了老将军拳拳报国之心,岂不差强人意了,退下。”白时中唯唯诺诺不再言语。
李纲等人也欲言又止,都面面相觑,沉默寡言。宋钦宗心烦意乱,大手一挥,不耐烦,道:“好了,退朝!”顷刻,朱拱之使个眼色,群臣肃立,宋钦宗走下龙椅,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