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的事,母子俩达成了共识,只待明日征求小娟自己的意见。
周轶又把话题重新转回到母亲的腿上。母亲的腿疼,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病。
父亲去世后,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异常凄惨,常常都是朝不保夕,食不果腹。
那时候,母亲为了养活他,为了供他读书,没日没夜地干活,所有脏活累活她都干过。
母亲没读过书,不认识字,连自己名字也不会写。但她却不管有多苦多累,都要坚持供自己的儿子读书。
她说,只有读书,才可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她不想她的儿子和她一样,一辈子没出息,被人看不起。
她希望她的儿子可以过得轻松点,自在点。
那时,她上山砍柴,一担又一担,腰压得根本直不起来;大冬天她给别人洗衣服,浸在水里,一泡就是一天;她在码头搬货,一趟又一趟,很多男人都没她能坚持。
长年累月的重体力活,也让母亲的身体落下了病根,常年忍受病痛的折磨。
那时候,他就发誓,他一定要努力学习,出人头地,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受苦。
后来,他真的成功了,有钱了。他给母亲最好的生活。也想尽办法,给母亲调理身体。
但顽疾难治,他们看过很多医生,也想过很多办法,却都是治标不治本。
说起中医,突然就想到了上次应酬,朋友提到过一个老师傅。说是在治疗关节炎方面小有名气,或许可以试试。不过还是要先征求母亲的同意。
他说:“妈,上次朋友推荐了个老中医给我,说是针灸手法特别神。等天晴了,我带您去看看,试试用针灸调理一下呗。”
虽然不太想折腾,可毕竟是儿子的一片孝心,周母不忍扶了他的好意,遂答应了儿子。“好,都听我儿子安排。”
周轶揉了好一会,周母心疼他太累,于是打发他去休息。
周轶推开房门,就看见张珍已经醒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飘逸的长发,随意的挽起,透着一点俏皮。迷离的双眼,还夹着一丝倦意,此时正懒懒的倚靠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可能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她眼角微微上扬,淡淡地笑着。
此时的她,已褪去了年少的青涩,没有了往日的疏离,母亲的身份,也为她镀上了一层母爱的光辉,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心。
他知道不管过去多久,不管经历了什么,她简单的一个动作,随意的一句话,依然能轻易地撩拨自己的心。
母亲和郑凯都心疼张珍,说她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他和张珍的这场追逐里,自己才是被拿捏的那一方。张珍轻轻松松地就能影响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自己还是忘不了她。从前守着她的人,爱着;后来守着她的回忆,恨着,但左右不过都是她。
可自己也不想再扭捏了,竟然逃不出张珍给自己织的这张网,那就索性不逃了,拉着她一起在网里沉沦。这辈子就是她了,也只能是她了。
此刻太过于美好,他一时竟看得有些出神了。
或许是眼神太过于炙热,张珍终于意识到,抬头就撞进了周轶深情又痴迷的眼里。不出意外的,她脸红了。她慌忙移开眼,放下书,迅速起身。
周轶不禁想,真是个可爱又害羞的丫头。
“怎么回来了?”
“怎么起来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久违的默契,给这个雨夜增添了一丝暧昧与温情。
张珍低下头,更尴尬了。周轶笑着,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张小珍的脑袋,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周轶眼底的宠溺毫不掩饰。张珍抬头,就看见了。这样的周轶既陌生又熟悉。熟悉,是因为这是少年周轶最爱做的动作;陌生,是因为重逢后的周轶对她只有宣泄和挖苦。
这样的深情,她有些心动,又有些迷茫,不觉深陷其中。
周轶心情大好,“忙完了,就赶回来,想着陪你和儿子过周末。”
张珍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地回答“打雷了。”
周轶捏捏张珍的鼻子,说“又害怕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么胆小,没有一点长进。”
他牵起张珍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把书重新递给她,温柔地说“你再看会书,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张珍乖乖地坐好,弱弱地应了一声“好”。其实她是想问周轶这会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想了想,她还是什么都没问。虽然今天的周轶特别温柔,但她还是有些害怕。重逢后的周轶,做得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让她陌生又胆怵。
以前的她,敢在周轶面前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周轶爱她,宠她。可现在的周轶已经不爱自己了,甚至恨自己,自己就不敢再放肆了。
现在的周轶总是不回家。一回家,就会说些很伤人的话,让她难堪。
她不知道今天的周轶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变得有些不太正常。虽然周轶不爱她了,但她还是控制不了,会为他担心,不仅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更因为,他是自己的爱人。
她好奇周轶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又或者是精神出了一点问题。她想着要不要劝他去医院看看,省得耽误了病情。
周轶如果知道她是这么想他的,估计得气得打她屁股。
她一直盯着门口,想了很久,书反正是彻底看不进去了。
周轶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他把牛奶递给张珍,示意她趁热喝。
张珍更迷糊了,胆怯地看着周轶,不明所以。
周轶看着她手里拿倒了的书,也不拆穿,只觉好笑。柔声说“赶快把牛奶喝了,睡觉吧,天都快亮了。”
张珍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呆呆地看着牛奶,由着他拿走自己的书,却始终没有去接杯子。
周轶就这么端着,看着她,浅浅地笑,“怎么,难不成还怕我下毒,所以不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