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峰想去汽修车间调查,还说要查看车间的账簿。
我告诉他,榆树坪矿纪委没这个权利。
汽修车间名义上是修造厂的下属单位,但它的性质是股份制的独立经济体,厂里只持有车间不到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所以无权干涉车间的事务,也没资格命令车间接受纪委的调查。
钱峰不相信,说是股份制就没有人能管,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我们怀疑它在搞股份制的时候,存在着严重的违法违纪嫌疑,一定要把问题调查清楚。
我把《公司法》小册子放到钱峰面前,让他看看法律是怎么规定的,不要用法盲的认知,对待股份制企业。
汽修车间如果有违法违规行为,应该由公检法机关和有执法权的政府管理部门查处,轮不到非控股股东企业纪检部门指手画脚。
钱峰说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故意设置障碍,抗拒纪委的调查。
我说随便你怎么想,没有董事会的同意,你试试能不能走进汽修车间的大门。
我们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大,把孙建成和贾石招了过来。
贾石把气鼓鼓的钱峰劝走了,老孙让我不要激动,尽量别惹怒纪委领导。
想到郭民选书记一小时前刚叮嘱自己的话,我也有点后悔。
虽然打心底里瞧不起钱峰,但人家是矿领导,是代表组织调查我的问题,和他把关系搞僵了,不管对修造厂还是对我个人,都没什么好处。
贾石去而复返,关起门和我谈了半个小时。
他说,调查了几天,纪委的同志都认为修造厂管理规范,职工群众对厂领导的评价很高,林子龙厂长不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
大家建议及早结案,但钱书记不同意。
贾石说,领导不想放手,靠谱不靠谱的线索都亲自摸排,我们这些当下属的除了不尴不尬地陪着,也没别的办法。
贾石年龄比较大,当纪委副书记好多年了,他劝我忍一忍,不要和钱书记硬怼,给领导留点面子。
他说,明天上午,调查组将和我进行集体谈话,要求我对梳理出来的问题作出回答。
他建议我挑选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给钱书记个台阶下。
贾石说,只要你有认错的态度,别让我们领导太难堪,我们就可以宣布结束调查。当然,纪委也不会因为一点小错误对你进行处分。
我明白贾石的意思。他们没折腾出结果,想鸣锣收兵,又不好意思灰溜溜地走,还怕我缠着跟他们要调查结论,就想出了这么个损招,想让我给他们留块遮羞布。
以钱峰的智力水平,他想不出这个计谋,我估计,这是贾石这个老油条在给我挖坑。
我对贾石的要求不置可否,说自己也不想得罪矿领导和你们纪委,如果退让能解决问题,愿意试一试。
贾石满意地走了,我静下心来,把自己来修造厂后做的事细细梳理了一遍,猜测明天调查组可能提什么问题,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应对。
是自己的责任,肯定不会推卸,但绝对不会自己给自己身上泼脏水,想逼我做违心的事,你钱峰还不配。
一个女人拿着调令,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说程矿长让自己来修造厂报到上班。
我接过调令一看,来人叫xxx,三十二岁,调出单位是机电队,原工种为水泵工,调入单位是修造厂,岗位是出纳员。
我很纳闷,对这个浓抹艳妆的女子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厂有出纳员,也没人给我说过这个事。
女子撇撇嘴,傲娇地说,我不管,是程矿长让我拿着调令,直接找你报到的,你自己看着吧。
我有点恼火,把调令退给她,说,按矿上的规定,我们厂进人,要分管矿长同意。你拿着调令,先去找胡文魁副矿长签字,只要领导同意,我这里没任何问题,马上给你安排工作。
职工调动有严格的程序,没有程四苟的授意,劳资科不可能开具《职工调动命令》,我不知道程四苟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手握实权的经营副矿长,想给修造厂安排一两个自己的关系户,我没有拒绝的胆量,肯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但事情不应该是这种做法啊!
开调令前,至少应该给我打电话说一声吧。不和我商量,不征求我的意见,平白无故给厂里调来一个出纳员,让原来的出纳干啥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某人是向我炫耀他的权力,还是在向我施压,或者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也可的他根本没想这么多,随心所欲惯了,知道自己捏着修造厂的命门,我不敢拂他的意思,随随便便让劳资科开了调令,就让那个女人上门找我来了。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在我外出学习的时候,程四苟被徐冰雅和马秀兰连续羞辱,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
他以为我回来后,肯定会登门乞罪,可是等了好几天没见到我人影,于是不高兴了,用这种方式提醒我认清大小王,得罪了老子,修造厂和你林子龙甭想有好日子过。
回来后,我不是没想过找程四苟缓和关系,只不过被纪委调查组绊住了脚步,另外一个原因是,自己还没想好和他见面后该怎么说。
道歉和赔罪是不可能的。
徐冰雅虽然不是我的女人,但她是我心中的白月光,是一簇冰清玉洁,高贵典雅的水仙花,你程四苟想打她的主意,纯粹是癞皮狗吃了熊心豹子胆。
徐冰雅只是赏了你一个嘴巴,我林子龙要是在场,肯定会把你揍得让你妈都认不出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改造计划还没完成,修造厂现在还没有完全摆脱对榆树坪矿生产计划的依赖,所以,我不想和程四苟把关系搞的太僵,至少在面子上能过得去。
如果有必要,自已个人受点委屈,说几句违心的话,赔点不用花钱的笑脸,让程四苟消消气,不要太为难修造厂。
我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表明态度,程某人却派人来上门向我挑衅。
是的!分析了种种可能的情况,我认定不打呼,不征求意见,直接给修造厂调来个出纳员,是程四苟在公开向我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