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家冲的邹家坳上,住着一户人家,主人是两兄弟。哥哥和大嫂生育了一个儿子,弟弟刚结婚不久,还没有娃娃。兄弟俩一人住一边,共享大厅,哥哥住东边,弟弟住西边,兄弟妯娌和睦。
弟弟的名字中有一个九字,大家都管他叫九叔,他的妻子叫秀英。有一次县里组织民工修建水库,九叔俩口子都去了。他们吃住在工地上,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活。一天,炸山排炮响后,大家一窝蜂似地上前挖土搬石,可正在这里,一个哑炮突然响了,炸起的石块正好砸在秀英的头上,只见她头一歪,倒在了地上。当九叔赶到她身边时,秀英已经断了气。九叔抱着秀英嚎啕大哭,听得在场的人都掉泪了。
秀英死后,九叔就像掉了魂似的,没精打彩地挨日子,哥哥大嫂看了都心痛,常常劝说他,开导他,生活上关照他。有时做了好菜,也叫他过来一起吃。慢慢地,九叔才缓过劲来。有人劝他再找一个女人过日子,可他就是不动心,从此之后,人们就不再给他提结婚这件事。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哥哥得了水肿病,因为饥饿和疾病的折磨,哥哥不久丢下大嫂和侄儿走了。大嫂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和顶梁柱,生活也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一天早晨,大嫂见侄儿还在睡觉,就锁上门到生产队里出工去了。侄儿醒来不见了妈妈,在床上哭得声音都哑了,屎尿全拉在床上。正好九叔回家换工具,只到侄儿的哭声,急忙砸开锁把他抱出来,给他换了衣服,喂了一点水喝。
他把侄儿抱到田头,交给大嫂说:“孩子小,锁在家里多危险。”
大嫂看着还在抽泣的儿子,心痛得不得了,她叹了一口气说:“不锁在家里,我怎么干活挣工分,没有工分,年底分配单靠娘俩一份口粮,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呀。”说着说着,眼泪直往下掉。
九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到田里干活去了。
古家冲生产队有几个共产党员,九叔是其中一个。那时候,累活、苦活、脏活,都是共产党员冲在前头,九叔年轻力壮,更是不甘落后。县里和公社组织会战或外出修建公路、铁路和水库,九叔每次都参加了,有时一去就是一年半载不回家。
大嫂带着孩子在家里苦度光阴,砍柴、喂猪、养鸡、做饭、料理家务、照看孩子全压在这个弱小的女人身上,还要按时去生产队出工挣工分。好在队长是个好人,看到大嫂这种情况,农忙季节,就不安排她下田干活,只要她在地坪里晒稻谷。这样,就有些空挡照看孩子。
冬去春来,日复一日,大嫂和九叔这样的日子转眼过了七八年。他们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在一个大厅屋里吃着各自做的饭菜。当然,谁要是买了一块肉炒了,都会分一点给对方吃。九叔有时干活太累,换下的衣服忘了洗,大嫂会拿过来给他洗了晒干。九叔看大嫂上山砍柴不容易,就经常抽空砍柴送给她烧。一个守寡多年,一个新婚不久丧妻,又同居一个屋檐下,共饮一个大厅里,苦涩的日子让两个人渐渐生了相互依靠的想法。有一天深夜,在孩子熟睡后,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大嫂搂着九叔的脖子说:“九叔,我比你大几岁,人老珠黄的,又带了一个孩子,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大嫂,不要这样说。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很关心,我心存感激。但过去我不敢想更不敢这样做,是因为我怕对不起哥哥。现在我想通了,与其让你一人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不如由我来帮衬,我想哥哥在九泉之下也会理解的。”九叔轻轻拍着大嫂的后背说。
他俩你言我语,两颗久旷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两双大手相互搂着对方,度过了这些年来最幸福的一晚。
渐渐地社员们发现,大嫂的脸色有了一些红润,整个人显得精神多了,不再是那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九叔干活的劲头更足了,有时收工了后,还在自己或大嫂的自留地里忙活一阵才看到他回家。
见到大嫂和九叔的一些变化,多嘴多舌的人就开始在背后议论了,有的这样说,有的那样讲,归纳起来无法就是叔叔嫂子同居一栋房,一个霜居寡妇一个久旷鳏夫,干柴烈火之类的话。
人们的议论,大伙的眼神,自然躲不过大嫂和九叔的观察,因为他俩心中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招惹人们的非议是不可能的。但他俩已经迈出了这艰难的第一步,就要敢于面对,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大嫂说:“九叔,我感到好害怕,我去出工,社员们总拿我开玩笑,说我变得年轻了。”
“不错,你最近是变得好看一些了。”九叔说。
“看你,也来笑话我。”大嫂伏在九叔的胸脯上,甜甜地说。
九叔说:“本来吗。只要我们相亲相爱,好好地过日子,就让人家说去吧,别理那么多。”
“嗯!”大嫂搂着九叔睡着了。
几个月后,大嫂一天晚上悄悄地对九叔说:“九叔,我这个没来了。”
“什么没来了呀?”九叔不懂。
大嫂用手指点了一下九叔的头说:“你要做爸爸了。”
九叔一听,高兴地抓住大嫂的手说:“真的吗?”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如今突然听到自己要做爸爸了,怎么能不让他兴奋,他把大嫂抱得更紧了,炽热的嘴唇亲在大嫂的脸上,久久不愿离开。
大嫂的肚子渐渐大了。九叔在党小组会了,说出了他和大嫂的关系,得到党员们的理解。队长主张马上办理结婚手续,说我们党员不能让群众继续看笑话,要勇于面对现实,何况这也是一桩好事。
九叔和大嫂正式成为夫妇的九天后,一个小男孩来到了这个新的世界。社员们都高兴地前来祝贺,有的送了几个鸡蛋,有的送来一把面条,有的扯上几尺花布,更有人打趣九叔说:“你真厉害,九天的工夫,就生出一个儿子来,以后不叫你九叔了。”
有人问:“不叫九叔叫什么呀?”
“九天公(工)呀!”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