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沅沅以为自己能无声无息地离开。
离开的前一天,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那个时候她正在写信。
面对面告别的风险太大了,而且有些事她不太想告诉妈妈。
“沅沅你现在在哪?”
向沅沅听着那边的声音,犹豫了几秒道,“怎么了?”
“我过来找你,你跟我见一面。”
向沅沅这两天都住在叶歆家里,自家妈妈可能一时间找不到自己。
原本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之后也不太想见任何人,可听到那边的声音时还是犹豫了。
“好,我去找你吧。”
向母发了个地址过来,向沅沅放下纸笔,看着写了一半的信件起身离开了。
典雅的小阁楼包间,向母看见她后就起了身。
向沅沅关上门之后朝着她走了过去。
“妈,你怎么突然要见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向沅沅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被打得侧向了一边。
许久后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才缓过神,抬起头不敢置信。
向母很是生气,“这些年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你渠叔叔待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就算是在外面闯了祸,也都是你渠叔叔给你善后,你这些年麻烦渠家的事还少吗?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恨我,恨你小时候我抛下你,可你渠叔叔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毁掉这个家,你知不知渠谨是你哥哥,你竟然!你竟然和渠谨搅和在一起,你知道他现在为了你死活不愿意和何家结婚,你渠叔叔现在被你们给气病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向母歇斯底里地吼着,眼眶早就红了,情绪早就崩溃了。
向沅沅平静地看着向母,“你着急见我就是想要和我说这些是吗?”
向沅沅轻轻笑了笑,“原来在你心里,我不是你的家人,而你如今是渠家人,我不是,你说我和渠谨搅和在一起,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不是你让我去讨好他,让我多和他相处,让我和他交心,你说你在渠家过得不好,你说渠谨以后是继承人,只要得到他的认可,你的待遇会好很多,我不是已经很听你的话了吗?这不是你让我做的?”
“我让你和渠谨好好相处,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勾引渠谨了?他是你名义上的哥哥,他永远这辈子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明明知道你渠叔叔就算对你好,也不会接受你成为他的儿媳妇,可你微山还要这么做,你让我这些年的努力全都付之诸流,如今渠家人怎么看我,你渠叔叔要怎么对我,以后这个圈子里谁不笑话我?她们会骂我狐媚子,骂我生个女儿也是婊子,甚至不惜勾引养父家的哥哥!”
向沅沅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她维持了十几年贵妇的形象此时全然崩塌,像个泼妇一样只会指责别人。
“是啊,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婊子啊,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恨你啊,我恨你当初丢下了我,甚至把我送去了福利院,我一直都记恨着你,所以我呢就趁着老师们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我故意出现在渠叔叔面前,故意让他可怜我,故意让他收留我,我也是故意勾引渠谨的,你看现在渠家不是被我闹翻天了吗?你想要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啊,你看我做得多好。”
话音刚落向沅沅的脸上再次挨了一巴掌。
向沅沅不慌不忙地捋了捋凌乱的头发,“你这么生气也没用啊,你有力气在这里打我,不如想想回去怎么解释,怎么把我撇干净,怎么让渠谨回心转意同意结婚,你就算把我给打死如今这些事都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向母愤恨地开口,“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我就应该把你给掐死,你这个白眼狼,你就跟你爸一样是个祸害,非要毁掉我一辈子才好 !你和你爸都不得好死!”
向沅沅眼眶氤氲含着笑意,“我爸确实不得好死,不过我呢,你要记得每天一遍遍地诅咒我咒骂我,要不然可能不灵啊。”
“我就当这辈子没生过你!”向母留下这句气愤离开。
向远沅扶着墙慢慢地蹲了下来。
手心冰冷却一片湿濡。
一切都是假的。
到头来她连那点儿母爱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上她真的没亲人了。
……
早上八点的飞机,向沅沅收到了渠叔叔送来的机票和信封,里面只有一张银行卡,什么话都没有,只是送东西的人说了渠叔叔有吩咐,必须要看着她离开。
向沅沅点了点头。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她甚至连行李都没带,身上就只有一个背包。
叶歆没去送她,向沅沅没同意,毕竟她身边还跟着人呢。
在候机的时候,向沅沅给叶歆发了信息,答应她等自己一切安顿好了之后会联系她的。
叶歆没再回复。
向沅沅心想她应该是在难过了。
向沅沅去检了票,渠父那边派来监视的人开了口,“渠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五年内都不要回来。”
向沅沅点了点头,“恩,我的,你告诉渠叔叔,我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了,这些年谢谢他。”
向沅沅上了飞机后,拿出手机的电话卡轻轻地掰断了,随后开始注销关于自己一切的联系方式,抹掉所有她存在的证据。
看着手机里面的软件一个一个的消失,向沅沅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压在心口沉甸甸的大石头好像终于是消失了。
向远沅中途转机,机场外就有等候的人,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身份信息。
向沅沅看着手上的身份证,随着咔嚓一声,证件断成了两半,她丢在机场的万千垃圾里。
向沅沅便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第一次闻到了关于自由的清新,往后她便是她自己,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去付出,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有牵扯。
得知向沅沅失踪的时候,渠父还躺床上,向母在一旁照顾着。
渠谨如今还在渠家的书房跪着,从他和家里摊牌到现在已经跪了两天了。
“让阿谨先起来吧,已经跪了两天了,不吃不喝不睡觉,身体怎么也受不住啊。
“他既然想跪就让他跪着,这件事没得商量。”渠父怒道。
向母叹着气,“都是我没教好沅沅,是我总觉得之前过于亏欠她,这些年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我一会儿再去找她,阿谨这里既然说不通,就只能让沅沅自己解决,只要沅沅结婚了,他也就死心了,先找个人让沅沅结婚吧。”
渠父看了她一眼,然后开了口,“我已经送她出国了,她没告诉你吗?”
向母愣了一瞬,“沅沅已经离开了吗?我……她倒是完全没提过,不过离开了也好,分开了阿谨总能想明白的。”
正在这个时候,渠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渠先生,向小姐消失了。”
渠父怔道,“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机场并未接到向小姐,也完全查不到她的行踪。”
“继续给我找,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向母诧异地问,“沅沅不见了吗?不是说离开了,没找到她吗?”
“接机的人说在机场消失了,我这边让人盯着上了飞机的。”
“会不会是她反悔了偷偷跑来了?她肯定是不愿意离开阿谨,她从小主意就大,有自己的想法,这次也对我们的安排不满意,她肯定是躲起来想见阿谨的。”
向母急得团团转,对向沅沅不免更加厌恶了几分,明明离开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都不愿意放过她这个妈妈呢。
渠父却想到那天自己的人送向沅沅离开时,向沅沅说得那话。
如果这是为了迷惑自己,为什么走之前还要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
如今这人到底是已经回国了还是逗留在国外。
渠父又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又过去了一天,渠父还是没能查出来向沅沅的行踪。
从飞机落地之后,这个人甚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一点儿消费记录都没有,渐渐地便发现支付宝微信一切可以联系上她的软件都已经注销了。
向母看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那边是个红色感叹号,又发现账号被注销之后。
第一反应是觉得她还在赌气,气自己那天打了她,下意识又觉得她肯定会联系阿谨的。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向沅沅竟然和渠谨在一起好几年,也是因为那两年渠谨对她的态度好转了很多,向母在家里也被逐渐地重视,重要的场合他也是以渠太太的身份到场的。
从前看到渠谨对向沅沅很好,她是欣慰的,觉得自己的女儿讨喜,有时候看到渠谨的视线也有些奇怪,可毕竟那个时候向沅沅在上高中,她从来没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如今后知后觉才知道当初那么多奇怪的地方都摆在自己的面前,可她从未去深想。
向沅沅以前见到渠谨的时候确实是很怕他的,每次也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出现在渠谨的面前,后来也是她自己劝说女儿和渠谨好好相处的。
想到那天向沅沅倔强地看着自己说出来的那番话,向母狠下心来,到底还是沅沅做错了,从前就算是自己让他接近渠谨,可有那么多的办法,她偏偏让渠谨喜欢上了他。
渠家可以让她当渠谨的妹妹,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渠谨在一起。
渠谨在书房跪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是撑不住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身边只有何以诗。
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
“阿谨,你醒了?”
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想伸手去触碰渠谨,只是还未碰到他,渠谨就已经侧开身体躲开了她的触碰。
何以诗的眼底有着失落,看着渠谨要掀开被子下床,连忙阻拦道,“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起来,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好,你还要打点滴呢。”
渠谨一声不吭已经把针头给拔了出来,丝丝血冒了出来。
“渠谨你手流血了。”
何以诗慌乱地伸手去捂,可渠谨还是躲开了,匆匆忙忙地出了病房,何以诗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地哭出了声。
渠谨找去向沅沅住的公寓,没能找到她的人。
他就是想告诉她,他错了,他当初应该带她走的,当初不应该和她分开,他不想要什么公司了,不想要渠家了。
他只想要他们两个永远在一起而已。
向沅沅常去的地方他都找了个遍,始终没能找到向沅沅。
问了向沅沅的朋友,都说已经好几天都没能找到向沅沅,渠谨也发现她的联系方式手机号这些全都被注销了。
渠谨知道如今想要找到向沅沅就只能去找叶歆。
始终打不通叶歆的电话,让人去查向沅沅的行踪,最后发现向沅沅已经出国了。
渠谨好几天没吃饭没喝水,只是强撑着身体想要去找向沅沅而已。
可最后发现原来在他和家里了抗议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弃了自己。
……
周灏下班的时候看到渠谨,并不意外,只是看到他这虚弱的模样,心里竟然升腾起了一丝爽意。
渠谨拦住了周灏。
“渠总这是什么意思?”
“沅沅呢?”
“向沅沅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渠总不应该是最熟悉她的人吗?”
渠谨只觉得头疼得不行,按着自己的脑袋,“沅沅究竟在哪?”
周灏轻笑道,“我觉得渠总问我还不如回去问问你父亲,他或许更清楚向沅沅究竟在哪?”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渠总真的不清楚吗,在这个关键时刻同何家悔婚,不在乎渠何两家的颜面,你觉得向沅沅还能留在国内吗?谁能容得下她?”
渠谨面色一点点地难看了起来。
“你为什么没能护住她?”渠谨的声音艰涩。
“呵,渠总有这时间在这里责怪我,还不如打听打听,向沅沅被送去了哪里,对她来说这可是无妄之灾,向沅沅早就划清了你们之间的界限,她多少次明确地拒绝了你,可渠总每次都只是一意孤行,从来不在乎她的意愿,如今她被送走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周灏的这些话每个字一下下地抨击着他,像是一次次的重锤敲击在他的心脏上一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