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雅清醒过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下去，脑袋里的混沌感消失了，视线也清明了不少。
房里点着灯，窗外的天还是暗沉沉的没有亮光。龙孟然趴在床前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顾佳雅一怔，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程最大的感觉就是痛，痛到后面都麻木了，又觉得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意识都变得模糊。中途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当时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只觉得熟悉得很，现在才发觉原是龙孟然。
龙孟然的手与自己的手紧紧相扣，想必是在这里守了一晚上，后半夜实在耐不住才合了眼。顾佳雅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她从前最喜欢趁他睡着之后观察他的神情，除了偶尔梦到他母亲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抱着自己睡着之后的神情都是安详的，平和的，不像他清醒的时候，要好上几百倍。
顾佳雅坐起身来，尝试着把手往回抽了一下。下一秒龙孟然便睁开了眼，出于第一反应，用带着警觉的眼神扫了扫四周。
直到看到顾佳雅时才彻底反应过来，脸上的阴沉顷刻间消失了，变成了急切的关心，连忙拿过一个枕放在她身后方便支撑，又柔声问道：“口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未等顾佳雅回答，便已经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回来。顾佳雅只得接过，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倒是当真有些隐隐作痛。
“太医说你受了风寒，所以才会高热不退。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龙孟然说着，伸手在顾佳雅额头上摸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顾佳雅愣愣地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眨了眨眼不说话，却有些忍俊不禁。因他趴在床沿边太久，在脸上压出了几道红色的样子，可爱得很。
龙孟然却浑然不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右脸看，这才反应过来，抬手仔细摸了摸，自己倒是先笑出了声。
顾佳雅垂下头低笑，心想他平日里的高冷形象怎么那么容易就变了，霸道总裁变成了忠犬型，画风都不对了，反差如此之大。
气氛变得轻松了些，两人视线相对，皆停顿了好几秒，最后是顾佳雅先移开了视线，龙孟然也不再管什么红印，叹了口气，柔声道：“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多余的话，他这个人连认错都这样一针见血。像个跟人要债的大佬一样，顾佳雅不着边际地联想。
其实此刻她心中已经没有昨日那般强烈的情绪了，仅剩下的一点都在看到龙孟然拉着她的手为了照顾自己趴在床前的睡觉的那易一瞬间被打败了。
有句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怎地到了自己这儿就角色互换了，在他面前一次次吃亏一次次失败，兜兜转转却还是回到了原地。
昨天晚上那些话她全部都听到了，虽未给出任何回应，但那些眼泪却像是从伤口上淌过，一遍遍地洗刷着伤口，才得以结痂。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轻易就倒戈叛变了，况且自己还刚被强上过，下体的疼痛感仍存，现在竟在和这个强上自己的人心平气和地聊天合谈。
她想，就这样吧，中间的反反复复都成了空，既然徒劳无功，那便说明这是天意所为。
虽是这样，但顾佳雅明白，已经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了，伤口结痂之后仍会有疤痕残留。她不怪他，所以也无需原谅，在昨天那场不见硝烟的厮杀中，至少让她明白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地害怕被伤害所以伤害别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战场，抱的便是同归于尽的决绝之心。
“我已无碍，王爷不必自责。”顾佳雅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平缓地应道。
龙孟然又一把抓了她的手，神情是欣喜的，问：“你真的肯原谅本王了？”
顾佳雅看他面容憔悴，眼圈下一圈乌青，软了心，便由着他攥着自己，点了点头：“是。”顿了顿，又道：“但既已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与王爷听。”
“你尽管说，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本王都给你。”龙孟然还沉浸在获得顾佳雅原谅的喜悦之中，紧了紧手中的力度。
顾佳雅面色平静，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我希望王爷能让我出城。”
龙孟然的喜悦僵在脸上，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我昨日与你要休书，其实不过是气话。你对我做的事，也是因为你一时气极，所以我并不怪你。”顾佳雅看着他的眼睛，她现在终于有了直视他的勇气。
“我不是你的王妃，你的王妃是顾家小姐，那个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对你情根深种的女子。她在给你下药那日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做了你们王府争宠夺势的牺牲品。”顾佳雅嘴边浮起一丝苦笑，像是在说那个薄命的女子是她自己一般，从来她未曾自己经历过，最多也就是带上几分怜惜，如今可谓是感同身受。
龙孟然面露诧异，却见顾佳雅的神色镇定自若，丝毫不像是胡言乱语的模样，又听她继续道：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从我们那个世界阴差阳错地到了这里，借用了她的身体，有了她过去十八年的记忆，替她活下去。这些话听起来很荒诞，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今日告诉王爷，也没有想过王爷会信。”
顾佳雅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在等龙孟然的反应。
龙孟然蹙着眉听着，说：“你说吧，本王信你。”
她这才继续说下去：“我从前的职业类似于你们这里的画师，以画画为生，所以到了王府之后，见顾王妃从前的生活实在潦倒，便从水墨坊着手，后来又促成水墨坊与春风楼合并。”
龙孟然闻言，想起从前顾家小姐的确不擅丹青，性情也不似后来的顾佳雅这般果断坚韧。这便能解释为何顾王妃对自己态度的突然转变，对自己也是一再的抗拒。